指尖一颤,他蓦然蹙紧了眉,像骤然受到重击。
又来了。
阵痛又起,腹部寸寸发紧,仿佛揣了一块石头。血肉拉扯,下坠感显着,孩子又在往下钻了,生生撑开他的骨头,耻骨疼得快要断开。
指尖攥紧腹部的衣料,殷明垠调整呼吸,咬唇忍痛没吭一声,不断揉按着腰腹,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在磨人的疼痛中慢慢睡熟。
微蒙的天光照进寝殿,透过朦胧的红色纱幔。
顾西瑗醒来时,看见殷明垠躺在榻上,向着她的方向,蜷身睡着。
少年一身素白寝衣,墨发流散,锦被掩在他的腰腹,被孕肚撑起浑圆的轮廓。
他眼下透着乌青,睫羽纤长投落碎影,脸色苍白如雪,呼吸很浅,眉心几乎皱出褶痕,孕晚期处处透着羸弱憔悴。
顾西瑗看见他在睡梦中捂着小腹不适地翻身,却因肚子太沉未能翻过来。
她轻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终是伸手小心托起他的身子,帮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牵起锦被,在他胸腹间盖好,细致掖紧被角。
做完这些,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手掌向下,轻轻安抚腹部。
她的目光流连过少年苍白憔悴的脸庞,习惯性地低下头,想亲吻他的睫毛,末了心下一惊,如梦方醒,讪讪跨过他,轻手轻脚穿鞋下床。
天还未亮。
朦胧的鱼肚白刚泛起颜色,天空蓝紫过渡,如一湾秋水,撒满碎星,小雪静悄悄地飘向皇城。
顾西瑗褪下太子妃寝袍,换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衣,扎起长马尾,戴上面罩。
铜镜前,少女身材纤细而不显羸弱,穿了几个月的假肚子被她扔进衣柜里,好像终于透出一口气,重新活成自己。
窗支开一条窄缝,透进几片小巧的雪花,而后静悄悄地合拢,重新关严。
白雪绵绵如絮,天光渐起,宫铃在寒风中摇摆轻响。
一道影子跃过琉璃碧瓦,穿过重重宫阙,像一尾黑色的游鱼行于暗夜间,很快无声无息闯出层层宫禁。
京城驿站。
天还未亮,已有敲门声传来。
“来嘞来嘞,客官稍候。”小二解了门栓,打着哈欠来开门。
还未看清,眼前已扔来一锭银子。
他赶紧接过捧在手里,定睛一看,竟是个黑衣黑面的少女。
她通身漆黑,捂得严严实实,面具覆盖容颜,长马尾扫落腰下,气质凛冽,瞧着像江湖人士。
少女递了银子,拿了一卷地图,也不等找零,径直去马厩牵了一匹高大雄壮的黑马,翻身而上,马鞭一扬,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这小娘子真得劲儿……”小二春心微动,捧着那银子望了许久,直到肩上有人拍了几拍,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高大的男人抄着手,好心劝道:“别看了,那位不是你攀得上的。再看,小心t眼珠让人挖出来。”
小二不爽,目光落在他手中牵的马匹上,惊讶道:“诶,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