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的菩提树愈诡异,渗血的金线花每夜都能催生出半尺长的新藤,藤顶的女人脸渐渐清晰——左眼像疯僧妻子,右眼竟与阿秀如出一辙,嘴唇开合间,终于能听清那两个缠绕的名字:“承煜……阿秀……”
“是赵承煜将军!”小远猛地想起县城铜铃里的魂影,额头的虎形印记烫得惊人,“这藤蔓在同时唤两个人的魂!”
达初的狐火照向藤蔓根部,那里的土壤下埋着片碎玉,正是当年赵承煜的“镇国”玉牌残片,玉牌上的血迹与菩提花的血珠融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是玉牌在引魂!”他拽出半片玉牌,指尖刚触到土壤,就被藤蔓猛地缠住手腕,藤顶的女人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它要凑齐两块玉牌,让将军和疯僧妻子的魂魄合二为一!”
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飞向藤顶,缺角处的透明眼珠射出金光,照得女人脸出凄厉的尖叫。金光里浮现出重叠的记忆:疯僧妻子临终前攥着赵承煜赠予的玉牌碎片,呢喃着“来世护你”;而阿秀的母亲,正是绣坊主用将军魂魄碎片和疯僧妻子残魂炼制的“容器”——阿秀从出生起,就藏着两个魂魄!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阿秀的声音颤,镜心碎片突然全部刺入藤蔓,女人脸的右眼流下血泪,与阿秀眼角的泪同时落在地上,竟化作两朵纠缠的金线花,一朵枯萎,一朵盛放。
藤蔓剧烈扭动,菩提树干裂开道缝,缝里渗出赵承煜的铠甲碎片,碎片上的血锈与藤蔓缠绕,瞬间长成座白骨牢笼,将阿秀困在中央。“合魂!必须合魂!”女人脸的左眼喷出黑气,黑气里浮着无数战死士兵的魂影,他们举着长枪刺向阿秀,枪尖却在触到她衣衫的瞬间崩解——阿秀的衣角沾着达初的狐火灰烬,那是狐族至纯的守护灵力。
“谁敢伤她!”达初扑向牢笼,胸口的金线花疤痕突然炸开,狐火化作三头巨狐,硬生生撕断三根主藤。可藤蔓断裂处立刻长出新的分支,藤顶的女人脸同时露出达初母亲的模样,对着他哀鸣:“儿啊,娘好冷……”
达初的动作猛地僵住,狐火瞬间萎靡——那是他幼年丧母的最大心结。藤蔓趁机缠上他的脖颈,藤顶的脸变回疯僧妻子,嘴角咧出诡异的笑:“用你的狐魂补她的缺,正好凑齐三魂……”
毛小方的断剑嫩芽突然暴涨,化作丈长的桃木鞭,狠狠抽向牢笼。鞭梢沾着的血珠落在白骨上,竟烧出“镇煞”二字,士兵魂影纷纷跪地,对着阿秀叩——他们认出了她身上的将军气息。
“将军的魂在护她!”毛小方嘶吼着将半块玉牌抛向阿秀,“用你的血融了它!”
阿秀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玉牌残片上,残片突然与她胸口的金线花合二为一,爆出刺眼的青光。白骨牢笼瞬间崩解,藤蔓上的女人脸左眼爆裂,右眼却在青光中渐渐柔和,变成阿秀自己的模样,轻声说:“谢谢你……让我做自己。”
藤蔓开始枯萎,菩提树干的裂缝里飞出赵承煜的魂影,他对着阿秀深深鞠躬,又看了眼藤顶残留的女人脸,化作道金光钻进玉牌。玉牌落在小远手中,与他怀里的半块拼合完整,上面的“镇国”二字终于重现,金光驱散了所有黑气。
达初瘫在地上,脖颈的勒痕处留下道金线花印记,与胸口的疤痕遥相呼应。阿秀的镜心碎片缺角处,透明眼珠化作颗露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达初的手背上,竟长出株小小的狐尾草。
毛小方捡起断剑,嫩芽上的红绳缠着片铠甲碎片,碎片里映出无数士兵安息的笑脸。他望着恢复平静的菩提树,树干上的金线花不再渗血,只是每到月夜,仍会开出一朵半枯半荣的花,像在诉说两个魂魄的和解。
三日后,无回寺的断壁上爬满了新的藤蔓,藤顶开着纯白的花,花芯里嵌着细小的玉屑。小远的玉牌挂在菩提树上,风吹过时,会出与县城铜铃相似的清响,像是将军在说:“这次,真的护好了。”
阿秀把镜心碎片埋在狐尾草旁,碎片长出的嫩叶上,终于只映着她自己的影子。达初总爱坐在草边,用狐火烤着小远采来的野果,火光照在他和阿秀交叠的影子上,再没有半分扭曲。
只有毛小方知道,那株菩提树下,还埋着最后一缕执念——藤顶女人脸消失前,曾在月光中拼出半张绣品,上面是疯僧妻子、赵承煜、阿秀三人的背影,走向不同的远方,却在尽头处,有朵共同的金线花正在绽放。
菩提树下的狐尾草长到半尺高时,阿秀埋镜心碎片的地方突然冒出缕青烟,烟里裹着半张绣品——正是女人脸消散前拼出的那半张,绣品边缘缠着根银色的线,线头系着块极小的骨片,上面刻着个“渡”字,与小远玉佩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是轮回线!”毛小方捻起银线,线身竟泛着体温,“这线是用三世魂魄的执念拧成的,能勾连不同时空的记忆。你看绣品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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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翻转绣品,背面用金线绣着三个重叠的生辰——疯僧妻子、阿秀母亲,还有阿秀自己,日期竟完全相同。镜心残片的微光落在绣品上,浮现出更惊人的画面:百年前,绣坊主将疯僧妻子的残魂与赵承煜的魂魄碎片封进玉牌,本想炼制“双生煞”,却阴差阳错让残魂转世三次,每次都带着金线花的印记,而每次转世的引路人,都是持有“渡”字信物的人——第一世是赵承煜,第二世是胡商,这一世,是小远。
“胡叔……早就知道了?”小远的玉佩突然烫,上面的“渡”字渗出金光,照得绣品上的生辰开始闪烁,“他把我送到你们身边,不是偶然?”
达初的狐火在绣品上跳跃,火光照出绣品未完成的部分——那里留着个空白的轮廓,像在等待什么人填进去。“这绣品在等结局。”他指尖划过空白处,绣品突然剧烈抖动,银线如活蛇般窜出,缠向最近的菩提树干,“它要我们补完这三世的债!”
话音未落,月光下的菩提树突然开花,花瓣飘落的瞬间化作无数个虚影:疯僧妻子在绣坊里低头刺绣,阿秀母亲在谷地里埋葬镜心碎片,阿秀自己在无回寺断壁前举起金簪……三个身影重叠又分离,最后都停在绣品的空白处,对着众人伸出手。
“是要我们选?”阿秀的镜心碎片在掌心烫,缺角处的露珠折射出三个未来——随疯僧妻子魂归尘土,随母亲永世守在谷地,或是彻底斩断轮回,做回自己。
银线突然收紧,将四人拽向绣品。毛小方的断剑嫩芽疯狂生长,缠住银线试图挣脱,却被线身渗出的黑血腐蚀,嫩芽上的铠甲碎片出悲鸣,映出赵承煜战死的画面:“承煜……别让她重蹈覆辙……”
“我不是谁的覆辙!”阿秀突然挣开银线,镜心碎片全部融入她的眉心,绣品上的金线花突然全部转向她,绽放出耀眼的光,“疯僧妻子的等待,母亲的守护,都不是让我被困在轮回里!”
她抓起达初腰间的短刀,割破指尖,将血滴在空白处:“这里该填的,是我自己!”
血珠落在绣品上,空白处瞬间长出株狐尾草,草叶上缠着银线,线尾系着半块桃木剑的碎片——是毛小方断剑上的。绣品突然合拢,化作道金光钻进阿秀的眉心,她的眼睛里闪过三世的记忆,最后定格在自己的脸,嘴角扬起释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