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在无回寺断壁上疯长,不过三日便蔓延至整个山坳,金黄的花瓣层层叠叠,却在根茎处泛着诡异的青黑,泥土里渗出的不是露水,而是粘稠的血珠,每颗血珠落地,野菊便疯长一寸,花瓣边缘也愈锋利,像淬了毒的刀片。
“是‘噬骨菊’。”毛小方用桃木剑挑起一朵野菊,花瓣划过剑刃,竟留下道细微的划痕,“这花是以骨佛散落的残骨为养分,吸了百年怨气,早已成了凶物。你看花瓣背面。”
众人凑近细看,果然在花瓣背面现密密麻麻的纹路,拼凑起来竟是张张痛苦的人脸——正是被骨佛困住的亡魂,他们的魂魄被野菊的根茎缠住,成了花的“肥料”,每到午夜,花瓣便会张开,露出里面的细小齿痕,出啃噬骨头的“咯吱”声。
阿秀的镜心残片突然烫,碎片映出野菊最密集的地方——那是寺后一片塌陷的空地,泥土下埋着口巨大的石棺,棺盖缝隙里钻出的野菊根茎最粗,上面缠着缕缕黑的头,头末端系着块腐朽的木牌,写着“主持之妻”。
“是疯僧妻子的棺椁!”达初的狐火在指尖狂跳,火光照在空地边缘的石碑上,碑上刻着“合骨冢”三个字,字迹被血渍浸透,“他当年不仅拼了骨佛,还把妻子的尸骨和无数亡魂埋在一起,想让她‘永世陪伴’,结果让这里成了怨气的源头!”
话音未落,午夜的钟声突然从断壁处传来——无回寺早已没有钟,这钟声竟是野菊花瓣摩擦出的!钟声响起的刹那,所有野菊同时转向众人,花瓣张开,露出里面的齿痕,根茎像毒蛇般从泥土里窜出,缠向最近的小远。
“小心!”小远怀里的玉佩爆出青光,青光与根茎碰撞,竟被根茎腐蚀出个小洞,玉佩上的“渡”字瞬间黯淡,“这花比血藤还邪!它在吃胡叔的魂气!”
毛小方挥剑斩断缠来的根茎,断口处喷出的黑血落在地上,立刻长出新的野菊,花瓣上的人脸对着他出无声的狞笑。“不能硬砍!”他急道,“这花是靠怨气重生的,越杀长得越疯!”
达初的狐火燃成火墙,暂时挡住野菊的围攻,火墙却被花瓣上的齿痕啃出无数缺口,他左臂被根茎扫过,顿时渗出黑血,伤口处像有无数小虫在啃噬,疼得他冷汗直流:“妈的,这花毒能蚀骨!”
阿秀的镜心残片突然飞向石棺,碎片的微光穿透棺盖缝隙,映出棺内景象:疯僧妻子的尸骨早已与无数亡魂的骨头缠在一起,形成个巨大的骨团,骨团中央插着根金簪,簪头刻着朵金线花——正是绣坊主的手艺!
“是绣坊主的金簪!”阿秀突然想起什么,“疯僧的妻子当年是绣坊主的师姐,这金簪是她临死前求绣坊主刻的,说要‘以花为信,等夫君归来’!”
她对着石棺大喊:“师姐!你看这金簪!你等的人早已疯魔,你何苦困在这里陪他害人?这些亡魂和你一样是枉死的,放他们走吧!”
石棺突然剧烈晃动,棺盖“哐当”一声炸开,骨团从里面滚出,金簪在骨团中央出耀眼的金光。野菊的根茎一靠近金光就纷纷枯萎,花瓣上的人脸露出解脱的神情,随着金光飘向空中,化作点点星光。
疯僧妻子的魂魄从骨团中浮现,她穿着生前的绣裙,手里握着金簪,对着空中的星光深深鞠躬,然后转向众人,声音温柔得像风:“多谢你们……让他们解脱,也让我……等够了。”
她的魂魄渐渐透明,金簪落在地上,化作无数金线,缠绕住疯长的野菊。金线所过之处,野菊迅枯萎,花瓣上的齿痕消失,露出洁白的花芯,根茎里的黑血变成清澈的露水,滋养着脚下的土地。
当最后一朵野菊枯萎,石棺的位置长出株菩提树,树干上缠着圈金线,线尾系着那根金簪,簪头的金线花在晨光中闪闪亮。
小远的玉佩恢复了温润,上面的“渡”字旁多了朵金线花的刻痕。达初胳膊上的伤口不再疼痛,黑血凝结成颗黑色的珠,珠里映着疯僧妻子微笑的脸。
毛小方望着山坳里的菩提树,桃木剑在鞘中轻吟,剑穗铜钱的碰撞声里,混着远处鸟儿的啼鸣,清脆得像在宣告新生。
他知道,最深的执念往往藏着最浓的等待,当等待终于落幕,再凶的凶物,也会化作温柔的花,在阳光下静静凋零,留下滋养新生的土壤。
山风吹过无回寺的断壁,带着野菊枯萎后的清香,那些曾经的噬骨花瓣散落处,长出了丛丛青草,草叶上的露珠滚动着,像无数颗被温柔拭去的眼泪,映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阳。
菩提树扎根的第三日,寺后塌陷的空地突然裂开深缝,缝中渗出暗红的汁液,腥气混杂着檀香,竟与无回寺残碑上的血渍同源。毛小方用桃木剑挑开裂缝边缘的泥土,现底下不是岩层,而是层叠的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梵文,纹路与疯僧妻子金簪上的金线花隐隐呼应。
“是‘血经冢’。”达初的狐火照出骨层深处的暗格,“疯僧当年不仅埋了妻子,还把寺里所有反对他的僧人白骨砌在这里,用他们的血写了部‘灭度经’,想借怨气练就不死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阿秀的镜心残片突然拼出半张经文——“以骨为纸,以血为墨,度尽怨魂,可得长生”,字迹扭曲如蛇,看得人头皮麻。
裂缝中的汁液越涌越急,竟顺着白骨的纹路漫延,所过之处,梵文亮起红光,地底传来诵经声,不是庄严的佛号,而是无数僧人的哀嚎,混着骨头摩擦的“咔哒”声,仿佛有千军万马要从地下破土而出。
“他把僧人魂魄炼进经文中当‘护法’!”小远的玉佩剧烈烫,青光几乎要撑破玉质,“这些白骨一旦被血经唤醒,会比噬骨菊更难对付!”
话音未落,最上层的白骨突然坐起,眼窝中燃起幽火,枯指指向众人,喉咙里出“度我”的嘶哑声。紧接着,第二层、第三层……越来越多的白骨睁眼,层层叠叠如潮水般涌来,骨头上的梵文红光闪烁,竟能抵消桃木剑的阳气。
达初的狐火被白骨扑灭数次,左臂被骨爪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立刻被血经冢的汁液吞噬,冒出刺鼻的白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嘶吼着祭出狐族秘宝——三尾狐毛,化作火网暂时拦住白骨,“得找到血经的源头!”
阿秀的镜心残片突然飞向左前方的暗格,碎片映出暗格里的景象:一卷用血写就的经文躺在鎏金经盒中,经卷旁放着个青铜小鼎,鼎中插着三根指骨,指骨上戴着枚戒指,正是疯僧当年的法器。
“在那!”阿秀指着暗格,镜心碎片突然合体,化作面光镜,照得白骨动作一滞——光镜里映出的,是僧人们生前被活埋的惨状,怨气最重的白骨竟在光中开始崩解。
毛小方趁机掷出桃木剑,剑穗缠着达初的狐火,直插暗格。“铛”的一声,剑劈在经盒上,火星四溅中,血经突然从盒中飞出,在空中展开,无数血字化作血色飞虫,扑向最近的小远!
“小心!”达初扑过去挡在小远身前,飞虫撞在他背上,瞬间蚀出无数小孔,疼得他几乎晕厥。小远的玉佩青光暴涨,将剩余飞虫震成齑粉,却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的“渡”字彻底模糊。
血经在空中盘旋,经文里的僧人魂魄化作血影,对着毛小方狞笑:“杀了那女娃!她是疯僧妻子转世,血能解经!”
阿秀一愣,镜心残片突然剧烈震颤,碎片中浮现出疯僧妻子临终的画面——她握着金簪对绣坊主说:“若有来生,愿化镜心,照破痴妄。”原来阿秀的镜心,竟是她的魂魄所化!
“原来……是我。”阿秀望着血经上的金线花印记,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他困了我两世,这一世,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