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竹林,前方出现个被晨雾笼罩的村落。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十几具干瘪的尸体,都保持着跪趴的姿势,脖颈处缠着根猩红的布带,布带末端拖在地上,蜿蜒着钻进村里,像无数条吸血的蛇。
“是‘血祭村’。”达初的狐火在指尖缩成豆大,火光照在尸体的脸上,他们的嘴都张得极大,喉咙里插着根竹管,管中渗出暗红的汁液,“这些人是被活活放血而死,血顺着布带流进村里,是在养什么东西。”
阿秀的镜心残片突然烫,碎片映出村内景象: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用黑布封死,门缝里渗出缕缕黑气,村中央的晒谷场上,摆着七口黑色的小棺材,棺材盖敞开着,里面垫着崭新的襁褓,每个襁褓里都躺着个死婴,皮肤青黑,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
“是‘养煞棺’!”毛小方的桃木剑“嗡”地出鞘,剑穗铜钱的碰撞声急促如鼓,“这些婴孩刚出生就被活埋,怨气聚在棺材里,再用村民的血滋养,是想练‘七煞婴’!”
小远额头的虎形印记突然烫,他指着晒谷场旁的祠堂,声音颤:“那里……有笛声。”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听见祠堂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骨笛声,与竹林里的音色一模一样,只是更凄厉,像有无数婴孩在同时啼哭。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飘出股甜腻的香气,像奶水混着血腥。
达初的狐火化作火链,试探着甩向门缝,火链刚触到香气就“噗”地熄灭,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股焦糊的奶味。“是‘迷魂奶香’!”他捂着鼻子后退,“这香味能勾人魂魄,让活人变成行尸!”
话音未落,村内的黑布突然同时撕裂,无数个眼神空洞的村民从屋里走出来,他们的脖颈处都缠着与村口尸体相同的红布带,布带里渗出的血顺着脚边流向晒谷场,汇入七口小棺材。
“他们被煞气控住了!”阿秀的镜心残片射出金光,照在最近的村民脸上,金光里浮现出他的记忆——昨夜村里来了个穿黑袍的人,吹着骨笛让所有人跪下,然后用竹管放他们的血,“是绣坊主的同伙!她没死透,还在练邪术!”
晒谷场上的七口小棺材突然剧烈晃动,死婴们齐齐坐起,青黑的小手抓向棺沿,嘴里出“咯咯”的笑,笑声里混着骨笛声,听得人头皮麻。祠堂里的笛声骤然拔高,死婴们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竟是两个旋转的黑旋涡,射出无数道黑线,缠向走来的村民。
“他们在吸活人的魂!”达初的狐火燃成火墙,挡住黑线,火墙却被黑线腐蚀出无数小洞,“这些黑线是婴煞的怨气所化,沾到就会被啃噬魂魄!”
毛小方挥剑斩断缠向小远的黑线,剑刃上的金光与黑线碰撞,溅出的火星落在地上,竟烧出个小小的婴孩脚印。“这些婴煞的怨气比骨笛引的更重,定是被人用邪法催过!”
祠堂里的黑袍人终于走了出来,他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握着根新的骨笛,笛身上刻满了血色的符咒。“没想到你们能穿过竹林。”他的声音像两块骨头在摩擦,“正好,缺七个活魂给七煞婴开智,你们来得正好。”
他说着举起骨笛,笛声变得尖锐刺耳,七口小棺材里的死婴突然飞出,青黑的身体在空中拼凑成个巨大的婴煞,头生七眼,腹开七口,每只眼睛都射出黑线,每张嘴都出啼哭,震得房屋簌簌抖。
“是‘七煞合体’!”毛小方将桃木剑抛给达初,自己则祭出桃木符,符纸在空中连成道符墙,“阿秀,用镜心照他的面具!”
阿秀的镜心残片聚成道强光,直射黑袍人的青铜面具。面具在光中裂开,露出底下的脸——竟是绣坊主!只是她的脸已经与青铜熔在一起,眼睛里嵌着两颗婴孩的眼球,正随着骨笛的晃动而滚动。
“你们毁了我的骨笛,我就用婴孩的魂重造!”绣坊主尖啸着,骨笛突然插进自己的胸口,她的身体瞬间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无数婴孩小手,“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万婴啃噬的滋味!”
巨大的婴煞张开七嘴,喷出股黑色的奶浪,奶浪所过之处,房屋瞬间被腐蚀成脓水。达初的狐火燃到极致,却只能勉强挡住奶浪的边缘,手臂上的皮肤被溅到几滴,顿时溃烂流脓。
小远额头的虎形印记突然爆出青光,布老虎的虚影从印记里钻出,张开嘴喷出团青雾——是胡商残魂最后的力量,混着小远的执念,竟在半空凝成把桃木斧。“爹!”小远抓住斧头,朝着婴煞的七眼掷去,“不许你欺负人!”
桃木斧穿透黑雾,精准地劈中婴煞最中间的眼睛。婴煞出声凄厉的惨叫,七口同时喷出黑血,血落在地上,竟长出无数带刺的藤蔓,藤蔓上结着婴孩形状的果实,果实裂开,露出里面的白骨。
“就是现在!”毛小方的符墙突然炸开,金光裹着桃木剑射向绣坊主的胸口,“她把自己的魂和婴煞炼在了一起,心脏是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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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剑穿透绣坊主的心脏,骨笛瞬间崩碎,七煞婴的身体开始瓦解,化作无数光点。绣坊主的身体倒在地上,青铜面具裂开,露出张布满泪痕的脸:“我只是……想我的孩子了……”
她的身体渐渐化作灰烬,灰烬里浮出个小小的婴孩魂影,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往东方飘去。那些被控住的村民突然清醒,看着满地的棺材和尸体,纷纷痛哭失声。
村口的尸体脖颈处的红布带突然断裂,尸体化作飞灰,老槐树上长出新的绿叶。晒谷场的七口小棺材里,死婴们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作洁白的骨粉,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离开村落时,晨雾散尽,阳光洒满村庄。阿秀将镜心残片埋在祠堂前,残片接触到泥土,长出朵白色的花,花瓣上印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虚影,正对着太阳微笑。
毛小方回头望了眼村庄,桃木剑在鞘中轻颤,剑穗铜钱的碰撞声里,混着远处隐约的婴孩笑声,清澈得像从未被污染过。他知道,再深的罪孽,也抵不过最后一丝悔悟;再凶的邪煞,也终会被阳光驱散。
风穿过村庄,带着新翻泥土的清香,那些曾经的血腥与怨气,都已化作滋养新生的养分,在田埂上长出丛丛嫩绿的禾苗,禾苗上的露珠滚动着,像无数颗被温柔拭去的眼泪。
七煞婴消散后的村落一片狼藉,村民们在废墟中默默收拾着,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毛小方让达初用狐火净化那些带刺的藤蔓,自己则蹲在祠堂前,看着那朵从镜心残片里长出的白花。花瓣上的妇人虚影渐渐清晰,怀里的婴孩正吮着手指,眉眼竟与绣坊主有几分相似。
“她终究是念着孩子的。”阿秀轻声说,镜心残片的微光在她掌心跳动,“只是用错了方式。”
小远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布老虎:“她的孩子……会去投胎吗?”
“会的。”毛小方摸了摸他的头,“带着母亲最后的悔意,投个好人家。”
这时,村口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勒马停下,为的是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看到村里的景象,眉头紧锁:“在下是附近县衙的捕头,接到报案说此处有邪祟作乱,敢问是诸位出手解决的?”
毛小方起身拱手:“举手之劳。”
捕头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晒谷场的灰烬:“多谢各位。这绣坊主本是县里的大户,三年前痛失爱子后就疯了,没想到……”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些碎银,“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毛小方摆手推辞:“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