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屋顶出神,过了好一会才对在门外站了许久的人说:“进来吧。”
门外的人也来了好一阵,脚步放得很轻,也没有惊动仆从,起初阎罗娘也没有发觉。
妙娘没有应声推门进去?,反而退后两步,淡声道:“主子让我?过来请你。”
阎罗娘手?指敲着浴桶边沿,唇角缓缓上?扬,“是你想见我?吧。”
“我?没有。”
“你主子知道我?不过去?吃年饭的,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又让人过来请二次,就算请也不会让你来,你什么?身?份啊,在她府里也是半个主子,用得着你大雪天的跑这一趟腿?想见我?就直说,别不好意思。”
她还不了解虞归晚那人?面冷心更冷,爱吃不吃,怎么?可能?还巴巴派人过来请她,妙娘连个借口都找不好,一开口就露馅儿。
妙娘懊恼的暗骂自己蠢,早知道就该说是幼儿让她来请。
她不出声,也不走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吹冷风当门神。
阎罗娘拨了两下桶里的热水,突然计上?心来,先是碰倒了屏风架上?的香露瓶,又惊呼一声,倒抽几口冷气,才虚弱缓声道:“姑奶奶,可否帮个忙?院里的仆从都散去?后头吃酒了,烦姑奶奶替我?去?喊一声,让她们来个人替我?上?药,后背我?自己够不到……”
“你真受伤了?”哐当一声,妙娘推开门快步进来。
寒风卷着雪吹进来,冷得阎罗娘直打哆嗦,本来装的虚弱这会子倒被冷得逼真了两分。
她一下将裸露的身?体?沉进热水中,只露出嘴巴以上?的半张脸。
“你进来干嘛?冷啊,关门行不行?冻死我?了。”
妙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关门,她还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这样一冷一热容易染风寒。
她转身?关上?门,复问?:“你受伤了?伤哪了,我?瞧瞧。”
语气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着急。
阎罗娘心下得意,面上?却不显,反而拽过布巾遮住自己满是伤痕的肩头和前胸,后背更是紧贴浴桶,一点不让瞧,妙娘也看得见零星的几处血痂。
那边已经?开宴了,她哪里是来请阎罗娘,是在席上?听廖姑说阎罗娘受了伤,今日不能?过来同大家伙一块吃年饭,她忧心记挂,再无心吃下去?,便找了个借口悄悄溜出来想看看这人伤得如何。
可进了院发现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无,就一路寻到这,隔着门听里头有水声就知她在沐浴,也就没有推门而入,站门口踌躇半天。
“就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阎罗娘故意不让她,又故作可怜,装得那般的正人君子,“烦请你出去?帮我?叫个人来,多谢。”
妙娘瞪了她一眼,也不同她废话,过去直接将人拽起来,将布巾扯掉。
密集的伤口映入眼帘,蝴蝶骨处更是有一个碗口大的疤,应是近期才落的血痂,愈合的地方还粉嫩着,让热水一泡颜色更深。
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妙娘眼眶发热。
“你……”
阎罗娘将布巾拿回来,不在意道:“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大惊小怪。”
即使有火药筒助力,领军攻下边城也没有外头传的那般容易,她和廖姑都有负伤。
这碗口粗的伤疤是被当时东辽的守城主将从后一刀扎扎进去?的,她躲闪得快才捡回来一条命。
当时急着入城跟虞归晚汇合,她也没留意后背的伤,过后才觉得疼,在边城养了好几日。
妙娘的脸上闪过一复杂尬,关心则乱,偏自己又无立场关心,且自己与阎罗娘的关系也道不明说不清,自己明?明?就不想见到这人,可听到她受伤还是会忍不住心脏抽一下,还放着年饭不吃,巴巴冒雪跑来这,就是想知道她伤得重不重,有无请医问?药。
布巾就这么?大,遮不了多少地方,阎罗娘几次欲起身?,看到妙娘还站在这,便故作避嫌的又沉回水底,没多少会儿水就冷了。
她抬手?抵着额头,轻叹一声,道:“姑奶奶,就是要算账也让我?先起来吧,水冷了,我?又伤着,大过年的好歹可怜可怜我?,别让我?冻病了,这会子可找不着大夫,大家都忙着过年,谁也不乐意大过年的找晦气。”
她说的实在可怜,且又是实情,妙娘回过神来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暗恼自己何必跑这一趟,没的讨臊。
“我?又没拦着不让你起,你自己想要泡在水里,关我?什么?事。”她一甩手?就背过身?站到屏风外边去?了。
阎罗娘看着她臊红的脸和耳朵根,心里愈发得意,也不计较她这狗脾气,自己撑住桶沿慢慢起身?,抬腿跨出来时还故意发出痛吟,嘶嘶倒抽气。
妙娘耳朵又不聋,听了几下就认命般狠狠跺脚,转身?一把捞过她横抱起来扔到炕上?,三两下擦干净,将她塞进被窝暖着,又翻箱倒柜找药,找不到就凶巴巴问?她放哪了。
阎罗娘躺被窝里正美,还不忘装可怜,“你还是出去?帮我?叫个人来……”
妙娘瞪起美目,凶她,“废什么?话,药呢!”
也不敢真把人惹火,她立马一指桌上?放着的包袱,这是她今天带回来的,还未拆开。
“都在那里面。”
关外的大夫不比关内的用药温和,她在边城用的刀伤药都极烈,抹上?去?就跟刮了层皮似的,火辣辣的疼,挨过这阵疼劲才起药效。
她身?上?这些伤很多都是前几日弄下的,奶奶的,那些东辽杀手?真不是东西,下手?忒狠,匕首上?又有剧毒,为了躲闪这些暗招她可没少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