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古雄也在这?场混乱中丧生,死得透透的,尸体都被踩成了肉饼。
远处,廖姑的驼队停在避风处。
她将自己裹成一个圆圆的棉球,吸着鼻涕道:“还是师父厉害,用的这?招,人咱们可是答应放了,这?死在半道上可跟咱们无关,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东辽就算知?道是咱们下的手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跟来就是为了亲眼?看到那三?人死了,好?回去跟师父复命。
得罪了她师父的人还想活?做梦。
程伯和佟汉随在她身边,也点头道:“这?下可算是给你和姑娘报了仇,杀千刀的东辽蛮狗,当日将你和姑娘掳走,让你们受了那些?苦,让他们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廖姑抬手抚过自己脸,那日在东辽大营被鞭打,脸上就留下一道疤痕,师父和长?姐都说请高明的大夫来替她医治,可她偏不,容貌有损又如何,她已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嫁人,永远跟在师父身边,师父不用她保护,她就保护长?姐,脸长?得吓人些?还有好?处咧!
她盯着远处起了血雾的地方,脸上带出来的冷意?竟有几分像虞归晚,她不会忘记东辽盗匪对南柏舍的烧杀,双亲就是死在东辽人刀下,这?笔血海深仇她从不敢忘。
“总有一天我们的兵马会踏平东辽,将这?些?蛮狗统统踩在脚下,替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到时就让这?些?东辽人尝尝跪地求饶却求不到是什么滋味。”
她用力咬唇,血腥味在口内爆开,眼?圈也渐渐红了。
东辽猖狂时受害的不止南柏舍,程伯带妙娘随商队在关外卖艺,不仅家当被抢了去,自己也挨了打,若不是妙娘机警将自己扮成得了肺痨的人,后果?更不堪设想,而佟汉更不用说,他老家的村子也一样是被东辽盗匪洗劫的,他的几个儿子全?死在东辽人手上,他带着妻女?逃难去的河渠。
他们也都跟廖姑一样看着远处,“离这?日不远了。”
主子要了二十城,东辽虽然答应了,但背地里肯定还有算计,主子等的就是这?个算计,只要东辽敢背信弃诺,就正好?给了主子发兵攻打的借口,到时就算那些?酸腐想说主子穷兵黩武,想往主子身上泼脏水也得再掂量掂量。
“吼!吼!吼!”
大蝎子接连发出三?声,巨钳狠狠砸向地面,积雪都飞起来三?丈高。
廖姑吹了声口哨,心情愉悦道:“成了!”
大蝎子的任务完成,撤退得很迅速,对东辽使?团一点兴趣都没有。
纳措和蔑古雄的尸体就瘫在雪地中,血都冻僵了。
唯有刘卜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刘子盯着替刘卜算死掉的女?奴,脸色阴沉得可怕,连其他人如何哭天抢地发愁回去要怎么交代都不理会,只是抬头看着大蝎子离开的方向。
虞归晚!
“阿嚏——”
从不知?生病为何物的虞归晚破天荒打了个喷嚏,接过帕子擦鼻涕,说话声都开始嗡嗡的。
“传我的命令,即可启程回偏关。”
她答应过幼儿完了事就回去过年?,赶夜路差不多明早就能到,其他人若嫌风雪大路途奔波,可以不回,留在边城过年?,反正她是要回去的。
除了留下守城的兵将,并无人愿意?留下过年?,就连朝廷使?团都积极跟在屁股后头出城,一点不嫌风雪大——城内瘆人,挂着的人皮还未取下来,边民和商队胆子大,瞧着这?些?东辽杀手和细作的皮被这?么挂着觉得过瘾,他们可不,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队伍出城后在数里开外的小部?族领地同廖姑的驼队汇合,两队人马迎着大雪往偏关赶路。
已经提前放出黑鹰往回传消息,不过风雪大,黑鹰也飞得慢,信送到幼儿手上时,归程的队伍已过了喀木六族的地盘,马上就入关了。
年三十,瑞雪兆丰年。
阎罗娘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最不喜的就是逢年过节的阖家团圆,便婉拒了幼儿邀她一起吃年饭的好意。
她回到小院就遣散了手?下,让仆从烧了一大桶热水抬进房中,就赏了她们银子让她们自己备年饭,不必管她。
几个仆从捧着银子面面相觑,犹豫道:“这大节下的,哪有撇下主人家不管我?们自己过年去?的道理,我?们是主家买来伺候干活的,这……”
她不耐烦听这些,挥挥手?,“行了行了行了,让你们去?就去?,废那么?多话,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明?早也不用来喊我?,有人上?门就说我?不在。”
仆从也不敢违她的意思,忙点头答应。
“都散了吧。”
将仆从挥退,屋内就剩她一人。
她脱掉衣裳抬腿跨进浴桶,未痊愈的伤口碰到热水引来刺痛,咬牙嘶一声,疼得搭在桶沿的手?猛然攥紧。
手?背拱起青筋,许久才放缓。
“呼……”
背靠浴桶,她枕着头长?舒一口气。
她本不愿回偏关,是听人提起程伯有意年后请媒人说亲,妙娘大了,该择婿了。
还没有择定人选,总得慢慢相看,既要妙娘有意,对方的品貌身?家也都配得上?的才行。
程伯就她这么?一个孙女,如今祖孙俩又都是虞归晚的心腹,多得是人要巴结,北境军中就有不少家世都不错的年轻小将想讨妙娘为妻。
她也不知自己在意个什么?,非丢下边城那一大摊事回这一趟,入关之后又躲着不见人,自己回了住处。
大过年的外面热热闹闹,她一身?伤泡水里自怜自艾,这要是传出去?,她阎罗娘的一世匪名?都丢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