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看着她狼狈地跌倒在地,许久爬不起来,幽怨地回过头,两行泪从满脸斑驳的妆容中滑下,如厉鬼一般。
缪氏捶打着心口,泪水如滚珠滑落:
“那个孩子……是我所有的心血,毕生的期盼啊……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
顾西瑗:“贵妃娘娘,你可还记得景妃?”
殷明垠抬起眼睫,殿外明晃晃的阳光正洒在床头,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他脸色雪白,墨发松散流散在枕间,慢慢撑起身,心有余悸地抚上小腹。肌肤已经软和下来了,腹中温暖,不似白日里惊痛痉挛,好似一把银枪贯入,将内脏翻搅得稀碎。
他闭了闭眼,犹记温暖的抚摸如春风吻过他的身体,驱除了所有疼痛。
那是他的光,是他的执念与欲望。
是他即使威逼利诱、变得面目可憎、被厌恶痛斥也不愿放手的挚爱。
腹中冒出细小的鼓点,像小鱼吐泡泡,噗噜噜地与他诉说。
殷明垠仰起头,墨发顺着腰背倾泻,撑了撑后腰,抚着隆起的小腹,与孩子说话:“这么高兴,娘亲今日摸你了?”
掌心下传来噗噜噜的回应,兴奋极了。
他不由失笑,低下眼睫,指尖戳了戳弹动最明显的地方,与那小手击掌:“爹爹也高兴。”
他想起什么,笑容便渐渐散了。
修长的指尖微颤,慢慢抵入掌心。
芪月族男子生产不易,一尸两命的情况也不鲜见。
他当初怀上这个孩子,也是押上命来赌的。
若赌赢了,他或许能得到心上人的真心。
若赌输了,也能留给她一个孩子,终归是他的血脉今生今世缠着她,她不爱他,总会爱他的孩子。
可若真如殷玄所言,爹爹当年生他而死……
因果循环,宿命相连,他又能有多少幸运,剩得下多少时日呢?
如一石入水,缪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西瑗敏锐地捕捉到她惊惧的神情:“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缪氏的反应很奇怪。
她两眼不断涌出泪水,肩头在打颤,闷热的夏天竟如置冰窟,脸上的表情也很诡异,一半畏惧,一半狞笑。
“怎么……死的?”她眼珠滚动,僵硬又狰狞,忽然笑了一下,表功一般跪在地上爬了两步,“当然……是我啊……”
顾西瑗一怔,只觉心跳停了一拍。
一阵寒意爬上背脊,钻进心腔,冷得她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她抢走了陛下,我岂能容她!”缪氏拍着心口,激动地嘶喊,“所以……我趁她怀孕,索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