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外伤被酒液神力般的效力清除后,传薪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别的痕迹。
不是伤疤,不是污渍。
是纹身。
不,不是后天刺上的纹身,更像是与生俱来的、从血脉深处浮现的……胎记。
最先显现的是胸口。
一个复杂的、青色的、由无数细密线条构成的图案——那是苏绣的针法图腾,中央是一枚穿线而过的绣针,周围环绕着缠枝莲纹。图案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道线条都仿佛蕴含着灵动的气韵,在皮肤下微微流转着青光。
紧接着,在左肩胛位置,浮现出第二个图案:金色的、流动的、如同音波扩散的纹路——谢家古琴的音律图腾,中心是一张七弦琴的简化轮廓,琴弦似在无声震颤。
右肩胛则出现了第三个:白色的、质地如骨、线条刚硬嶙峋的图案——顾氏骨雕的传承图腾,隐约可见刀锋走势与骨骼纹理。
最后,在后腰脊椎末端,悄然浮现了第四个:褐色的、温润如茶汤、线条柔和迂回的图案——崔家茶阵的本源图腾,形似一片舒展的茶叶,又似一道氤氲的茶烟。
四大非遗世家的传承图腾,以一种近乎完美对称的方式,烙印在传薪幼小的躯体上。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皮肤下缓缓流转着各自本源颜色的微光,彼此之间似乎还有着细微的能量交换与共鸣,构成一个玄妙而脆弱的平衡。
这景象太过惊人,连那些逼近的、被贷契驱动的机甲都暂时停下了脚步,光学镜头聚焦在那些光的图腾上,数据流疯狂刷新,似乎在分析这从未记录过的现象。
酒液凝成的崔九娘虚影,在完成这一切后,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她最后“看”了传薪一眼,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却又饱含忧虑的笑意。
“传承不绝……薪火……相传……”她轻声呢喃,声音缥缈得如同风中残烛,“痴儿……望你……莫负……”
话音未落,构成她身躯的琥珀色酒液彻底崩散,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液滴。这些液滴并未落向地面,而是像受到吸引一般,纷纷扬扬地飘向传薪,融入他体内,融入那四个刚刚显现的图腾之中。
图腾的光芒,在酒液精华融入的瞬间,齐齐亮了一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变得更加凝实、生动。
而悬浮在传薪上方的那个雄黄酒瓶,在崔九娘虚影消散、精华尽数灌注后,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瓶身光芒彻底暗淡,化作一缕青烟,袅袅散去,再无痕迹。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远处仍有零星的厮杀声传来,但广场中央这片区域,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传薪身上,聚焦在他皮肤上那四个缓缓流转光芒的非遗图腾。
织云呆呆地看着,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危险。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传薪能引动火星沙,为什么他能短暂驾驭苗银面具,为什么他的血能激活吴老苗的本命藤……因为他体内流淌着的,是四大非遗世家最纯粹的血脉混合物。他是苏绣、古琴、骨雕、茶阵,甚至可能还隐含着苗疆巫蛊、硅基数据……多重传承在极端条件下碰撞、融合、变异而出的……奇迹,或者说,异数。
“呵……”
一声清晰的、带着冰冷讥诮的轻笑,打破了这片寂静。
声音来自广场另一侧的高处。谢无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那里,站在一段倾斜的金属横梁上,古袍在能量余波掀起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他金色的瞳孔注视着传薪身上的图腾,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以及更深沉的、近乎厌恶的冰冷。
“果然如此。”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四大灵脉强行杂糅,以稚子身为鼎炉,妄图孕生‘混沌之种’……真是……愚蠢而狂妄的尝试。”
他的目光扫过织云,扫过地上那些因为图腾显现而暂时陷入数据紊乱的机甲,最后又落回传薪身上。
“图腾……”他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承载着不纯粹的血脉,混乱的灵韵,以及最不可控的……人性残留。”
他抬起右手,那只曾被织梭刺穿、如今已无疤痕的手,五指轻轻收拢,像是在虚空中握住了什么东西。
“此等‘杂质’,不该存于我的新世界。”
“当剜。”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五指猛地收紧!
广场中央,传薪身上那四个正在流转光芒的图腾,骤然间光华大放!但这次的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变得尖锐、刺痛,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从图腾内部向外狠狠刺出!
“啊——!!!”
昏睡中的传薪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是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四个图腾所在位置的皮肤,开始不正常地凸起、蠕动,仿佛下面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往外剥离!
织云疯了一般扑过去,紧紧抱住孩子,试图用身体去阻挡那无形的剥离之力。但那股力量直接作用于图腾本身,作用于传薪的血脉深处,她的怀抱毫无作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传薪胸口的苏绣图腾青光狂乱地闪烁,边缘皮肤开始渗出血珠;左肩胛的金色音律图腾扭曲变形,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右肩胛的白色骨雕图腾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后腰的褐色茶阵图腾色泽迅暗淡……
谢无涯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金色的瞳孔里只有一片绝对的、属于“工业神明”的冰冷与漠然。
在他的意志下,那些传承了数百年、刚刚在传薪身上显现、象征着某种希望与可能的非遗图腾,正在被一点点地、残忍地……
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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