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抽离了所有技巧,只剩下最本真的情感。琴音只有三个小节,反复循环:第一个小节是疑问般的上扬,第二个小节是坠落般的下滑,第三个小节是停滞般的延长。
光在琴音中凝聚。
不是凝聚成人形,而是凝聚成……碎片。
一片片金色的、半透明的、形状不规则的碎片,从碎裂的徽章里飘出来,悬浮在半空中。每一片碎片里,都封印着一小段影像。
织云看见了第一片碎片里的影像:
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谢知音,穿着谢家乐师的正式服饰,跪在一间祠堂里。祠堂的供桌上摆满了牌位,最上方的那块牌位上刻着——谢无涯。少年的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画面,看不清脸,但身形和焚天谷主有七分相似。
男人在说话,声音模糊不清。
少年低着头,肩膀在颤抖。
然后男人伸出手,按在了少年的头顶。少年的身体猛地绷直,眼睛瞪大,瞳孔里倒映出男人手掌心浮现的淡金色纹路——是某种契约的印记。
碎片暗淡,落下。
第二片碎片:
还是那个祠堂,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几年。少年长成了青年,正是织云熟悉的那个谢知音。他跪在同样的位置,面前站着同一个人。但这次,他的手里捧着一张琴。
“绝弦”。
琴是断的。
七根弦全断了,琴身上有裂纹。青年在哭,眼泪滴在琴身上,渗进裂纹里。男人在笑,笑容冰冷。男人接过断琴,手指在琴身上划过,裂纹里的泪水被淡金色的液体取代,琴身开始光……
碎片又落下。
第三片碎片:
一间密室。青年谢知音被绑在一张金属椅上,椅子连接着无数管线。他的眼睛紧闭,眉头紧锁,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男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注射器里是淡金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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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体被注入谢知音的脊椎。
青年的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眼睛睁开了,瞳孔变成了赤红色——不是戴芯片控制的那种赤红,而是更深的、像是熔炉里炽白液体凝固后的暗红。
然后画面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小男孩。
八九岁,穿着谢家学徒服,怯生生地站在密室门口,手里抱着一张小小的练习琴。男孩的脸,和徽章照片上一模一样——童年谢知音。
他在哭。
喊着“哥哥”。
绑在椅子上的青年转过头,赤红的瞳孔看向门口的孩子,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又被痛苦淹没。男人回头看了孩子一眼,挥了挥手,有人将孩子拖走。
碎片开始剧烈颤抖,然后炸开,化作金色光点消散。
更多的碎片从徽章里涌出,但那些碎片里的影像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零星的画面:机械骨骼被植入人体,音纹被刻在金属上,琴弦从骨缝里长出……
最后一片碎片最大。
它缓缓飘到织云面前,悬浮在她眼前一尺处。
碎片里的影像很清晰:
一间地牢。
石头砌的墙壁,潮湿的地面,墙上挂着锈蚀的铁链。地牢深处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是苏檀,但比现在年轻一些,应该是几年前的样子。她的手腕和脚踝被铁链锁着,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脸色苍白,但眼睛睁着,看着地牢的天花板。
她在哼歌。
哼的是苏州评弹的小调,关于三月桃花。
地牢的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但身形……是谢知音。他走到石床边,蹲下身,伸手抚摸苏檀的额头。苏檀转过头看他,眼神复杂。
两人在说话,但碎片没有声音。
只能看见谢知音的嘴唇在动,表情痛苦。苏檀在摇头,很坚决。然后谢知音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骨雕铃铛,顾七的那种。他将铃铛放在苏檀枕边,起身离开。
走到地牢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里是全然的绝望。
碎片的光开始暗淡,影像模糊,最后彻底消失。碎片本身也化作金色的尘埃,飘散在空气中。
徽章彻底碎了。
机械保安胸口的那个圆形缺口里,露出了一个空腔。空腔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还在跳动的光核——不是淡金色,是纯粹的、温暖的金色,像一小团凝固的阳光。
那就是保安的核心。
而此刻,随着徽章碎裂,《安魂曲》片段消失,那个光核的跳动开始变得紊乱。金色的光忽明忽暗,机械保安的动作也僵住了。它胸口那些流淌的苏绣针法纹,开始褪色、消失。
缠在织云身上的银线,松了。
不是主动松开,是失去了力量来源,软软地垂落。织云挣脱出来,踉跄几步,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和脚踝上被勒出的血痕,又抬头看向机械保安。
保安的红眼还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