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身上有他的因果。”萧鱼儿散去影息,声音低了下去,“数年前他死时,有一缕残魂未散,附在了你当日所佩的玉珏上。那玉珏你后来虽丢弃,但那缕残魂已与你气息相连。我循此而来,不为害你,只为靠近些与他有关的事物。”
这番话如冰锥刺入胸膛。彭言墨想起那枚羊脂玉珏,是萧袍某次任务归来所赠,说是可温养神识。他死后,她睹物思人,心中郁结,索性将其埋于宗内后山。却不想,里头竟藏着他最后一丝魂念。
“你想做什么?”彭言墨问。
“不知。”萧鱼儿摇头,鬼气随动作漾开涟漪,“起初只是本能地靠近,后来见你祭他时心神哀恸,鬼气便不由自主缠了上来——冤灵执念深重,易受情绪牵引,这是我的不是。”
她话说得平静,彭言墨却听出其中苦楚。冤灵之所以为冤,便是因执念太深,不得解脱,往往身不由己。萧鱼儿能保持这般清醒神智,已属罕见。
“你如何死的?”彭言墨问出此话时,铠甲终于开始融化,化作缕缕寒气回归体内。她走到廊边,与萧鱼儿只隔三步。
萧鱼儿抬眼看她,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十五年前,被活埋的。”
故事从她口中道来,平淡得像在说旁人旧事。
陵国南境,萧家不算大族,却因出了个“使者”萧袍而勉强立足。使者非官非爵,乃是陵国皇室选拔的特殊修士,代皇族巡游列国,执行密令,地位然。萧袍十八岁被选为使者,同年突破至元虚中期,一时风头无两。
而他有个妹妹,名鱼儿,大他两岁,却无灵根。
“无灵根者,在修真世家便如尘土。”萧鱼儿说这话时,唇角竟有极淡的弧度,像是自嘲,“父母早亡,兄长是我唯一依靠。他护我极紧,可使者需常年远行,动辄数年不归。他不在时,我便成了族中赘疣。”
排挤始于琐碎:克扣用度,分派粗活,言语讥讽。萧袍归家时作过几次,震怒之下废了两个旁系子弟的修为,族中这才收敛。可怨恨的种子已埋下,只等破土时机。
时机来得很快。萧袍一次出使西陆三国,行程需五年。他临走前布下七重禁制护住妹妹院落,留下信物,言明若有变故,捏碎信物他可立即感知。
“他走后第三年,族中长老与袁家定了冥婚。”萧鱼儿声音渐冷,“袁家是城中第一世家,有破元中期老祖坐镇,在陵国都排得上号。他们早夭的嫡子需一门阴亲,选中了我。”
冥婚那夜,她被迷晕,醒来时手足皆缚,口塞麻核,已在一顶猩红轿中。轿外锣鼓喧天,奏的却是丧乐。她被抬进袁家祠堂,与一具枯骨拜堂,然后送入早已挖好的墓穴。
“棺木很厚,空气稀薄。我挣扎到丑时,便再无力气。”她顿了顿,“死前最后所想,是兄长若知此事,该当如何。”
她未说下去,但彭言墨能想到——必是滔天血海。
萧袍的确回来了,比预定早两年。信物被族中长老联手封印,他并未收到警示。归家只见空院,禁制被破,妹妹不知所踪。他疯了一样寻遍全城,三日后,终于在袁家坟山新立的碑上看到萧鱼儿之名。
那一夜,雷云翻涌。
萧袍燃烧魂魄,以永世不得寸进为代价,将修为短暂推至破元门槛。他提着一柄地阶低级的“无念剑”——从何处得来,萧鱼儿也不知,只知剑出时天地同悲——先屠萧家满门,鸡犬不留;再闯袁家,从门房杀到内堂,血漫阶庭。
袁家老祖破关而出,与之激战百招,竟落下风。最后跪地求饶,以袁家千年基业誓永不再犯,又交出当年主谋的数名长老头颅,萧袍这才罢手。
但他漏算一事:袁家老祖早年与幽冥殿有旧,曾得承诺,可求幽冥殿出手一次。萧袍燃魂后修为下跌,并永久停滞在元虚初期,虽仍保使者身份,幽冥殿却已不再忌惮。他们暗中布局,等待时机。
“时机便是你。”萧鱼儿看向彭言墨,“兄长最后一次任务,是监视彭羽,并在必要时取其性命。可他遇见了你。”
彭言墨当然记得。
后来种种,情愫暗生,他数次对彭羽收手,最终任务失败,在牢狱之中遭幽冥殿和藏金堂趁虚而入。
“他不是因任务失败而死。”萧鱼儿轻轻道,“是因他拒绝再对你弟弟出手,且决意脱离幽冥殿监控。幽冥殿联合藏金堂,设局围杀。他战至最后一刻,魂飞魄散。”
语毕,长廊陷入长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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