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恩公……”
陈文远站在门口,又要下跪。
“停。”
孙墨尘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你要是再跪,我就把你这膝盖骨给卸了,让你这辈子都只能跪着。”
陈文远吓得赶紧站直了,脸上带着那种既感激又不知所措的傻笑。
“晚生……晚生实在是无以为报。”
“没让你报。”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他怀里,“这里面有些银子,不多,但够你这几个月吃几顿饱饭,买几刀好纸。”
“这……这如何使得!”
陈文远像是拿着块烫手山芋,急着要塞回来,“二位已经帮了晚生天大的忙,晚生怎能再收银钱!这也太……”
“太什么?”
我打断了他,看着这个在逆境里还要死守着那点可怜尊严的年轻人。
我忽然想起了苏世安。
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人。
他曾对我说过:“这世间的风骨,不是要你饿死在路边,而是要你在吃饱了饭之后,依然记得自己为什么而活。”
那时候我不懂,只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如今,看着眼前的陈文远,我好像懂了一点。
“拿着吧。”
我按住陈文远的手,语气难得的温柔,“这不是施舍,是借给你的。等你日后金榜题名,做了好官,记得还我。到时候利息可是很高的。”
陈文远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泪光闪烁,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晚生一定还!”
“还有这个。”
孙墨尘随手抛过去一个小瓷瓶,“补气养神的。我看你那心脉都要虚得没边了,别还没等到放榜,人先没了。要是死在考场上,晦气。”
他嘴里说着毒话,眼神却往别处飘,“每日一颗,吃完了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城里找个像样的大夫看看,别自己瞎扛。”
陈文远紧紧握着那个瓷瓶,像是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陈公子。”
临走前,我转过身,看着站在夕阳下的他。
那身洗得白的青衫,在晚风里猎猎作响。
“记住今天的事。这世上的路,难走得很。读书不仅是为了考取功名,更是为了明理立心。日后无论你身处何位,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望你永葆这份风骨。”
我顿了顿,脑海里闪过那个月下教我写字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也莫要因为畏惧风雨,而不敢绽放。花开一季,人活一世,若是连开都不敢开,那才是真的白活了。”
陈文远浑身一震。
他对着我们深深一躬,直到我们走远了,也没有直起身来。
“晚生……铭记于心!”
出了城郊,四周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此时正值深秋,稻浪翻滚,金黄一片。
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在田埂上,我心里那种堵得慌的感觉,似乎随着这场风波的平息,也散去了不少。
“你说……”
我踢飞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状似无意地问道,“当年苏世安教我那些道理,单纯地希望我变得更好,我是不是该感谢他那段教导?”
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
每一次我用他教我的东西去行侠仗义,去辩驳是非,心里总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