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极毒,却又极准。
陈文远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孙墨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戳穿窘境的难堪,有被理解的震动,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先生……懂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略懂。”
孙墨尘哼了一声,“只医人,不医命。不过看在你这身穷骨头还算硬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说句公道话。”
我也适时地走上前去,将那本《孟子》轻轻放在桌上。
“陈相公。”
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若真如这位嘴巴很毒的孙先生所言,你是被冤枉的,你可愿让我们帮你一试?”
陈文远看着我,又看了看孙墨尘。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那是绝望与希望在交织。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我们二人长长一揖,弯腰到底。
“二位恩公高义,晚生感激涕零。只是……那周家势力庞大,更有官府背景,晚生贱命一条,不足挂齿,若是连累了二位,晚生万死难辞其咎。”
“啧。”
孙墨尘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我就烦你们这些读书人,磨磨唧唧,瞻前顾后。还没开打呢,先想着怎么死,难怪被人骑在头上拉屎。”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透着股子嚣张。
“先说清楚,那姓周的平时有什么嗜好?常去哪个赌坊?那两个作伪证的软骨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少在那儿自怨自艾。”
陈文远愣住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江湖路数”给震住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们是专业的。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方法;对付斯文败类,那就得比他更斯文。这口气,咱们帮你出定了。”
接下来的两天,吴兴府这潭死水,被我们搅起了一丝波澜。
既然对手分两路,一路是仗势欺人的“武”,一路是颠倒黑白的“文”,那我们也分兵两路。
孙墨尘负责“武”,我负责“文”。
这厮虽然嘴上说着讨厌这里,但干起坏事来,那是驾轻就熟。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摸清了那个周显的底细。
那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草包,除了吃喝嫖赌,一无是处。
他在城南的“金钩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光是这个月就输了八百两银子,正被赌坊的人追着讨债。
至于那两个作伪证的同舍生,一个贪财,一个胆小。
孙墨尘的手段很简单,也很粗暴。
他先是在赌坊里露了一手,把周显那帮打手收拾得服服帖帖,然后又“不经意”地帮几个被周显欺负过的赌徒出了口恶气。
于是,在那个周显常去的酒楼里,关于周大少爷赖账不还、还扬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传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更绝的是他对付那个胆小的伪证者。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位仁兄刚从茅房出来,就被套了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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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森森的破庙里,面前站着个一脸冷笑的煞神,手里还把玩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
“这叫‘噬心蛊’。”
孙墨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那就是条普通的水蛇,被他涂了点荧光粉,“只要咬上一口,不出三日,你的心肝脾肺肾就会慢慢烂掉,最后化成一滩血水。当然,如果你肯说实话,我有解药。”
那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尿了裤子,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周显怎么指使家仆给他送银子、怎么威胁他不许乱说的经过,全都招了。
孙墨尘甚至还让他按了手印,立了字据。
而我这边,走的则是“高端路线”。
我要攻克的,是书院里那位以刚正不阿、油盐不进着称的王教谕。
此人是山长的师弟,在书院里极有威望,最是痛恨舞弊之事,这次主张开除陈文远的,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