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冰冷,沉重的窒息感。
杨凡的意识如同一片碎裂的浮冰,在痛苦的深渊中载沉载浮。背部的伤口、断裂的骨头、枯竭的经脉、翻腾的内腑……所有伤痛汇聚成汹涌的潮汐,一次次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但总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从他胸腹之间、丹田深处,如同黑暗中的一粒火种,顽强地维系着他最后一线生机。那是《地煞镇岳功》自运转产生的丝丝缕缕土行真元,以及戊土丹残余药力与“后土灵胚道基”产生的共鸣。这股力量太微弱,无法疗伤,却像一根坚固的锚,死死钉住了他即将飘散的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痛苦的异样触感,悄然渗入了他的感知。
那是一种……低语。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古老而模糊的韵律。仿佛大地在沉睡中的呼吸,又像是某种沉寂了万古的意志,在无意识地呢喃。这韵律与他灵胚深处对地脉的亲和感隐隐呼应,带着一种苍凉、厚重、却又温和包容的意蕴。
紧接着,一点光,穿透了他紧闭的眼睑。
不是外界的光,更像是从意识深处、或者与他紧密相连的某物中透出的光。温暖、稳定、带着令人心安的精纯土行气息——是戊土精气的光芒!
随着这光芒在意识中的亮起,一股微弱但精纯的、饱含生机的戊土灵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开始缓慢而持续地注入他干涸龟裂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丹田。这灵力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来自外界?来自那光芒的源头?
光芒的意象越来越清晰,不再只是感觉,而是在他“眼前”逐渐勾勒出一个景象:一片朦胧的、散着柔和土黄色微光的空旷地穴,地穴中央,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断渗出精纯戊土灵气的泉眼?不,不是泉眼,更像是一块嵌在地脉节点上的奇异晶石,正源源不绝地散着温养万物、修复损伤的戊土精华。
而在那晶石或泉眼旁边,似乎还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岩石同色的简易石台,台上隐约有物品的轮廓。
这景象……与他昏迷前所得玉片地图上,那个代表“枢”的标记点,给他的感觉何其相似!难道,这洞窟深处,竟然连接着一个未曾标注在简略地图上的、更小型的地脉滋养节点或古代修士静修点?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这奇异景象的好奇,如同强心剂,猛地刺激了杨凡近乎停滞的意识。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掌控身体,朝着那光芒和灵力的源头靠近!
眼皮重如千斤,每一次尝试睁开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但他咬牙坚持,用那恢复了一丝的戊土灵气滋养着受损的眼部经脉和肌肉。
终于——
一线微弱但真实的土黄色光芒,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是幻觉!他确实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而摇晃,他现自己仍然躺在洞口附近的冰冷地面上,姿势扭曲。洞口外,沼泽的惨白微光和偶尔传来的低沉嘶鸣表明邪物仍在附近徘徊,但洞口那无形的禁制依然稳固。
而光芒的来源,在洞窟深处。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望向洞内。
大约百丈之外,洞窟拐角之后,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和地面耸立的石笋之间,确实有一片区域散着稳定的、如同晨曦般的土黄色微光!光芒虽不强烈,却将那片区域照得清晰可见。隐约能看到,光芒中心的地面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被柔和光晕笼罩的凹陷,精纯的戊土灵气正是从那里弥漫开来。
在凹陷旁边,确实有一个天然形成的、表面平整的低矮石台,台上似乎放着几样东西,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必须……过去……”杨凡心中涌起强烈的渴望。那精纯的戊土灵气,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不仅能稳定伤势,甚至可能加恢复!石台上的物品也可能提供线索或帮助。
他尝试挪动身体,剧痛瞬间让他眼前黑,冷汗涔涔。右臂完全无法用力,右腿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背后的伤口更是与粗糙地面摩擦,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真元依旧枯竭,仅靠那丝丝缕缕从洞窟深处飘来的戊土灵气吊着命。
他深吸一口气(牵动内伤,又是一阵咳嗽),不再试图立刻站起或行走。而是开始用尚能轻微活动的左臂肘部和左脚脚跟,配合腰腹残存的力量,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朝着那片微光区域挪动。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体力的消耗。汗水混着血水,在他身下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但他眼神坚定,紧咬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挪过去,吸收灵气,活下去!
洞窟并不平整,有碎石,有起伏。短短百丈距离,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新的生死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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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震动都要猛烈、仿佛巨神以山为锤狠狠砸击大地的恐怖轰鸣,毫无征兆地在水牢所在的岩层深处炸开!
整个水牢空间剧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摇晃!坚固的岩壁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无数碎石和灰尘如同暴雨般从牢顶落下!浑浊的污水瞬间掀起数尺高的浪涛,狠狠拍打在铁笼和岩壁上!
“啊——!”
“地龙翻身!快稳住!”
“三号尖碑基座裂缝扩大了!快去禀报祭司大人!”
外面传来了守卫们惊慌失措的呼喊、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更远处隐约的建筑坍塌声和诡异的能量爆鸣声。显然,这次突如其来的剧烈地动,不仅影响水牢,更对上方正在修复和进行仪式的区域造成了严重破坏!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被铁链捆缚、半浸泡在污水中的吴锋,在这天崩地裂般的晃动中,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甩向铁笼一侧,背部伤口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条上,剧痛让他几欲昏厥,口鼻呛入腥臭的污水。
但就在这剧痛和窒息的瞬间,他眼中却爆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时机!就是现在!
守卫的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更重要的仪式区域吸引,水牢本身的震荡和落石也制造了绝佳的噪音和视线干扰!
他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仰起头,脖颈青筋暴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着自己胸口暗囊所在的位置低头咬去!
这个动作牵动了背部最严重的伤口,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肌肉和骨骼再次撕裂的声音,眼前瞬间被血色弥漫,喉咙里涌上大股腥甜。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出任何痛呼!
“嗤啦!”
坚韧的暗囊系绳被他用牙齿配合巧劲生生咬断!系绳断裂的轻微声响,完全被周遭岩石崩裂和水浪翻腾的巨响所淹没。
装有黑色骨片和血色玉瓶的暗囊滑落,掉在他被污水淹没的胸口附近。
没有时间庆幸!吴锋立刻再次低头,用牙齿精准地叼住了暗囊的一角,猛地一甩头,将其甩到铁笼边缘,靠近他唯一能稍作活动的左手手腕附近——那里虽然被锁链捆着,但手指还能极其艰难地做出一些细微动作。
他强忍着腐脉散和蚀魂血芒带来的双重侵蚀痛苦,将全部意念集中在左手指尖,凭借着“暗桩”训练出的、对身体最细微肌肉的恐怖控制力,以及黑色骨片传来的、对周围水脉脉络越来越清晰的感应,开始用指尖去勾、挑、拨弄暗囊的口子。
一次,两次……指尖因冰冷和伤势而麻木颤抖,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勾开了暗囊!
他立刻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先触碰到了那枚冰凉、正在因剧烈地动而震颤加剧的黑色骨片。他将其捏住,艰难地挪动到掌心。
紧接着,他再次探入,摸索到了那几个血色玉瓶。他略一犹豫,只取出了其中一瓶,将其紧紧攥在另一只手指尖(右手被捆得更紧,几乎无法动弹)。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耗尽了刚刚积攒的所有力气,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喘息,眼前阵阵黑,冰冷肮脏的污水不断冲刷着他的口鼻。
但他不敢停歇。他紧握着黑色骨片,将心神沉入其中。地动引的混乱水脉和地脉波动,反而让骨片感应的“脉络图”更加清晰、活跃!他能“看到”,水牢一侧的岩壁后方,那条之前感应到的、通往地下暗河支流的“细线”,此刻正因为岩层震动而出现了短暂的、不稳定的能量共鸣点!那个点,就在距离他约两丈远的岩壁某处!似乎是原本淤塞的裂缝被震开了细微缺口,与暗河水脉产生了瞬间联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