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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0章 枷锁之下（第1页）

雷胤特使离去，清虚道人消散，墨文轩也隐入虚空。莲心界青莲之畔，只余玄黄封界的光幕笼罩天穹，以及道种深处那一点冰冷银芒带来的、若有若无的注视感。

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苏婉望着光华略显黯淡的灰朴道种，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酸涩难言。林念源默默收起竹笛，陆明也还剑入鞘，两人相视无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忧色。岳玄山与封子瑜在不远处低声商议，但气氛同样凝重。巡察司的介入，监察灵契的种下，意味着莲心界的未来，被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沉重的枷锁，其命运已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婉儿，念源，陆兄。”刘云轩的意念自道种中传出，平静了许多，但那份疲惫与沉重依旧清晰可感，“不必过于忧惧。至少眼下，最坏的情况暂时避免了。此界尚在，我等尚存，便还有希望。”

他顿了顿，意念中透出一丝坚定：“监察灵契虽为枷锁，却也如清虚前辈所言，未尝不是一层保护。只要我等谨守誓言，潜心修行，稳固此界，未必没有挣脱之日。当务之急，是应对接下来的评议。岳使与封副使，至少目前看来，还算公允。”

苏婉强忍心中酸楚，点了点头，声音微哑：“云轩，你道基初稳，又添此契…………当真无碍么？”她最担心的，还是刘云轩的状况。

“无妨。”刘云轩的意念带着安抚，“灵契只监察特定关联，对道基本身影响甚微。只是…………”他意念微沉，“我需仔细感应、适应此契的存在，避免日后修行中无意触动。另外，归墟砚被带走，地脉镇压之力缺失少许，需尽快以我自身道韵补全，以防地气有变。”

“此事交给我。”苏婉立刻道，“我以创世本源梳理地脉，暂时维系稳定。待你恢复更多，再行接替。”

“有劳了。”刘云轩也不推辞，眼下确实需要苏婉出力。

“刘兄，林某虽不才，砺音之道于疏导、稳固灵机亦有小用，愿助苏姑娘一臂之力。”林念源上前一步，拱手道。

“陆某亦可协助布设一些稳固地气的简易阵法，略尽绵力。”陆明也道。

“多谢二位道友。”刘云轩诚意道谢。危难之际，能得友人如此相助，心中温暖不少。

计议已定，众人便不再耽搁。苏婉当即盘坐于青莲之畔，闭目凝神，眉心青莲印记光华流转，浩瀚而温和的创世之力如同无形的脉络，以她为中心，缓缓蔓延向莲心界大地的四面八方，开始细致地梳理、安抚因归墟砚被带走而可能出现细微动荡的地脉之气。林念源取出竹笛，吹奏起低沉悠扬、带着安抚与凝聚力量的砺音，音波融入苏婉的创世清辉，助其更有效地抚平地气。陆明则身形闪动，在青莲周围及几处关键地脉节点，快布下一个个稳固灵气的简易阵基。

岳玄山与封子瑜见状，也未多言，只是远远看着，封子瑜手中的罗盘微微转动，记录着莲心界地气的变化，显然仍在履行勘验职责，但并未出手干扰。

灰朴道种则彻底沉寂下来，光华完全内敛，如同最普通的顽石。刘云轩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道种最深处，一方面继续以《培元固本篇》法门结合混沌道韵，巩固修复道基，消化之前连番变故的感悟；另一方面，则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最细微的感知，如同最轻柔的指尖，去触碰、感应道种核心处，那点新生的、散着冰冷与疏离意味的银白色印记——监察灵契。

这印记极小，却结构无比复杂精妙，仿佛由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嵌套而成，静静悬浮在翠绿灵光附近，两者之间并无直接接触，却隐隐有一种奇异的、相互“注视”般的平衡。印记本身并不散力量，也未曾主动侵蚀或影响道种运转，但刘云轩能感觉到，它就像一枚最精密的“眼睛”和“信标”，将自己道基与“葬土之契”、“银色书简”乃至“源初灵光”相关的潜在波动，都纳入了“观察”范围。一旦有出界限的波动产生，它便会立刻“苏醒”，将信息传递向未知的远方。

“好精妙的契约…………”刘云轩心中暗凛。这绝非寻常禁制，其中蕴含的规则之理，远他当前境界所能理解。想要在不触警报的情况下将其破解或屏蔽，几乎是痴人说梦。至少短期内，他必须习惯在它的“注视”下修行、生存。

他尝试着运转一丝最纯粹的、不含任何特殊属性的混沌道韵，缓缓流过印记附近。印记毫无反应，仿佛只是死物。他又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源自“源初灵光”的、极其微弱的、充满“存在”与“调和”意韵的灵机，同样是缓缓靠近。这一次，那银白印记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内里符文有瞬间的流转加，仿佛在“辨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并未示警。显然，它只对与“葬土”、“禁忌物”等特定目标关联的波动敏感，对“源初灵光”这种性质未明、但暂时未被标记为“禁忌”的存在，只是提高了“关注”等级，并未直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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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他并非完全不能动用“源初灵光”的力量，只是需要更加小心，不能触及某些未知的“红线”。

时间在压抑的平静与紧张的忙碌中缓缓流逝。三日过去。

苏婉的脸色微微白，持续梳理、维系广大地脉，对她消耗不小。林念源的笛声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陆明布下的阵法倒是挥了作用，帮助稳定了部分区域的地气。莲心界整体暂时无虞，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失去了归墟砚这尊天然的地脉“镇物”，长期来看，对莲心界的稳固是个隐患。

刘云轩的道种，在第三日黄昏时分，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道种表面，那灰朴的光泽似乎更加温润内敛，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混沌未明的道韵，显得更加沉稳厚重。道基的伤势已基本稳固，甚至因祸得福，在抵抗“融道之印”和消化“培元固本篇”的过程中，对“混沌包容”之道的领悟更深了一层。只是道种深处那点银白印记，依旧如芒在背。

“差不多了。”刘云轩的意念传出，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婉儿，林兄，陆兄，可以停下了。地脉暂时无碍，接下来，由我以自身道韵慢慢滋养、替代原先的镇压之力即可。虽需时日，但更为稳妥长久。”

苏婉三人闻言，这才缓缓收功，皆是松了口气。

岳玄山此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那明黄色的勘验玉册，神色肃然：“刘小友，苏姑娘，三位道友。这几日地脉状况，封副使已记录在案。莲心界初步稳固，无崩解之虞。然，四方评议，不可再拖。根据之前裁定与当前状况，‘琴律’、‘信火’、‘红尘’三方，将依次对刘小友之道，进行第二轮‘问心质询’。此次质询，将更深入，更具体，可能涉及道法根本与应用之辩。请做好准备，第一轮质询，将在一个时辰后，由‘琴律’起。”

众人心头一紧。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而且，是在他们刚刚经历巡察司风波，心神俱疲，且刘云轩道基被种下监察灵契的情况下。

“我等明白，有劳岳使告知。”刘云轩的意念平静应下。

岳玄山点点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好自为之。”便与封子瑜退到一旁。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当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没入地平线，莲心界天穹之上，那枚代表“琴律”意志的淡金色律令符文，准时亮起。

冰冷、精准、不容置疑的意念，再次降临，直接锁定刘云轩的道种：

“第二轮问心质询，开始。质询方：琴律。”

“前次问心，已明汝道之概略。此次质询，聚焦于‘用’。”

“汝之‘混沌包容’道，既有疏导、化解、乃至有限转化外道之力。现设三问，皆基于具体情境，需汝明确回答，在此情境下，汝之道，将作何选择，如何施为，并阐述其背后道理论据。”

“第一问：若有异界强敌入侵莲心界，其道至邪至戾，以吞噬生灵血气、污浊天地灵机为乐，且其道韵层次颇高，与汝之‘混沌包容’道有相冲相克之象。彼时，汝是选择以‘包容’之道，尝试疏导、化解其邪戾，哪怕此过程缓慢，可能付出此界生灵惨重伤亡之代价；还是选择放弃‘包容’，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混沌归墟’之力，将其道韵连同其存在本身，彻底湮灭、吞噬，以绝后患，然此举可能加汝道向‘掠夺’一侧倾斜，且吞噬其道韵后，需承担其道韵反噬与污染之风险？请详述抉择与理由。”

问题极其具体，也极其刁钻，直指“守护”与“道途”在极端情况下的矛盾，并将“包容”的代价与“吞噬”的风险都摆在了明面上。

青莲之畔，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灰朴道种之上。

刘云轩的道种，静静悬浮，内里光华流转，显然在急思索、权衡。

而道种深处，那点银白色的监察灵契印记，似乎也因这涉及“道法根本运用”与潜在“吞噬”可能性的问题，而微微散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波动，仿佛也在“聆听”与“记录”着即将到来的回答。。。

枷锁之下，道心之问，再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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