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在翻开床头那本书时,几欲崩溃地蹲了下去。
「邢潜死了。」
风潇定定盯着眼前这页,几乎快要不认识这四个字。
谢昭熠与宫里出来的太监宫女打探消息一事,根本没能瞒过皇后。她疑窦丛生,悄无声息地查探,终于发觉了谢昭熠暗中与风潇的联络。
齐衡的事已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两人光明正大地想要见面,随便捏个相识的理由也好、由她牵线搭桥也罢,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吴皇后对风潇起了疑心,顺着她名下的产业开始查。
一段时间后,发现了金樽阁明面上做饭菜生意,背地里却是个收集消息的处所。
她给风潇的人手还不够用吗?何必要发展自己的消息网?有什么事是不能依托于她、也不能叫她知道的?
吴皇后冷眼瞧着,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直到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大势已去的那一天,风潇又一次独自站在了吴皇后面前,听到了那句“风潇,你到底想做什么?”
邢潜死在了金樽阁被抄的第二天,以谋逆从犯的罪名。
她死前什么都不知道,仍在心心念念地要把下一季新鲜蔬菜的进价打下来。
风潇一目十行地读完,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像是要把这些天的郁气,通通从这一声大叫中排出去。
然而在这样无力的处境里,短暂的宣泄除了发痛的嗓子和闻声而来的丧彪以外,带不来任何改变。
风潇这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接连两三顿没有吃饭。
把自己从屋子里放出来时,她想她悟了。
什么同盟不同盟、消息不消息,都只是最粗浅的表面。人心中的观念没有改变,其余的努力都是徒劳。
她舍本逐末,才会有这样的惨败。只要及时改正,这条路就仍是一条通路!
在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女子涉政是大忌,因此要先改变民间的声望。
说书人反正也要讲故事,为何不讲讲前朝昭平公主辅政安民的野史呢?故事里公主的仁德举止,与历任皇帝相比又差在哪里?
她亲自把本子改了又改,使故事更一波三折、引人入胜。又兜了不少圈子买通各处的说书先生,重金只求多讲一遍。
不过一辆个月,昭平公主的轶事便在京城酒肆书坊间悄然流行。
街上随处可见的孩童嘴里哼的歌谣,自然也是查不出来处的。
调子那样好听,词也朗朗上口,不多时便传唱起来。
“凤凰鸣,圣主生;女儿心,系黎民。”
各处书肆又上新了《列女仁智录》,据说是历代参政有功的女子事迹,一经刊行便很快卖完了,岂不说明是有市场的?
风潇几乎恨不得再整出个天降祥瑞于公主!
眼看着各个途径都有了点成效,她终于鼓起勇气,惴惴不安地翻开了书页。
第118章
看样子这次不是皇后了。
民间的消息愈演愈烈,终于传入皇帝耳朵,轻易便引起了他的警惕。
「皇帝在缓缓展开御案上的密报,惯常威严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困惑,随后凝聚成冰冷的疑云。
歌谣、话本、野史,近来京中流传的种种异象如藤蔓般在他脑中骤然纠缠在一起,终于织成一张指向明确的网。
“高全,”皇帝的声音冰冷得叫人害怕,“去查。”
“从说书先生接触过什么人查起,从印《列女仁智录》的书坊查起,从第一个唱那些童谣的人查起!”
帝王之疑一旦生起,便容不得躲闪遮掩。明面上的羽林卫和暗地里的暗卫双线并进,不过十余日,看似毫无痕迹的链条便被找到了源头。
金叶子的印记、银票的票号、乃至印书所用竹纸的源头,各类蛛丝马迹如毒藤般蜿蜒着回溯,竟通向了前些日子刚定下婚期的封王府未来世子妃。
皇帝握着密奏的手紧紧攥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封王府的世子妃……正是当日齐衡与封王世子相争的那个女人,为表安慰,他还令皇后赐她乡君品级!
这女人倒好,竟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小动作!
皇帝的心思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不敢多想的猜测——若风潇是个心怀不轨的奸人,那当时齐衡与她之间的事……
难不成冤枉了他?
单是那件事冤枉了齐衡事小,可后面真假血脉的事,若是也有她参与其中呢?
她区区一个世子妃,突然在民间传播起女子当道的东西,为的究竟是什么?
他可刚刚认回了一个公主!
前段日子灾情,昭熠还刚捐出了自己的体己钱,叫他好一阵感怀,直念叨她没丢了皇室公主的仁德与风范。
“好一个‘女儿心,系黎民’,”他低笑出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原来朕的身边,养出了一只想效仿昭平的风凰。”
皇帝这次其实已不像先前对齐衡那般毫无戒心,把昭熠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了好久,才慢慢放下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