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强行解释呢?
这对平日的风潇或许并非难事,然而此时此刻,她早已身心俱疲,脑子也不由地昏昏沉沉,强打起精神,仍觉面前一片恍惚。
何况还有秦时的声音在一旁干扰:“你如此陷害于我,是全然不顾往日情分了吗?既然如此,你当日放火烧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
有懂事的侍卫找了布条,塞进了秦时嘴里。
风潇耳边得以清净片刻,心绪却仍旧静不下来。
她方才亲手了结了一条人命。
正经算起来,这不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杀人。当日放的那把火,她就丝毫没有收着的意图,心里期盼越大越好,能把那男人烧死更好。
看那女人后来的反应,兴许是成功了。
然而当日的她只是放了把火,没有亲眼见到旁人的惨状;今日却是亲手把簪子送入了另一个人的心脏,她甚至能回忆起手上利器被人的脂肪、骨头或血肉所阻隔的停滞感。
方才提着一口气要把后续处理完,如今暂且松下这口气,恶心和恐惧便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血腥味顺着夜风飘进鼻子,她有点想吐。
这是她严格意义上亲手杀死的第二个男人,或多或少与她沾染了些因果而死的男人已有七个。
或许还有将死之人尹策和秦时。
风潇隐隐有种无力感。
她又不是来杀男人的。她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一些漂亮的、听话的、可爱的小男孩罢了。
可是他们一个赛一个地不听话。
不听话便罢了,她向来不爱为难人,大家好聚好散,也算一段缘分。
可是没有人愿意放过她。
或视她为美丽的点缀,妄图叫她成为自己身边万花丛中的一朵;或把她当作摇尾乞怜的宠物,想用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恩惠将她捆在身边。
尹策享受不计其数的女子,却要别人为他守住贞洁,要将她扑在榻上,要她被“囚于府中”、被沉塘被浸猪笼被诛九族。
秦时要大发慈悲地把她“纳入府中”,只有以完璧之身才能享受这等大恩大德,若她不愿意,面对的就是甩不脱的纠缠和威胁。
徐天凌和纪啸见不得别人好,为自己的忮忌和贪念而不惜谋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余止刚愎自用,拿她作报复弟弟的工具,还把那一丁点情意当成天大的施舍;余越虽对她不坏,然而被余止记恨至此还心怀愧意,不知曾做出过什么猪狗不如的破事。两人狗咬狗,也算死得其所。
季流年看着最无害、最懂事,却一出手就是要给她下药、再叫众人撞破。封鸣之赶来那一瞬,回想起许折枝临死前的话,风潇终于明白了季流年要做什么。
许折枝更是先要她为一个死人守妇道,又道貌岸然地要借旁人的顺风车使坏,甚至还不如季流年光明正大。
家暴的那个男店主更不必说。
这些人该死吗?好像都不算冤。
封鸣之已是其中顶顶听话的好狗,却也不过是对上她时有了退让。真叫他想起其他女人能不能这般,他那不争气的脑袋只会一阵一阵地疼。
可她风潇自认为玩过相当数量的男人,也算培养出了眼光。难道是她识人不清,挑一个坏一个吗?
天下男人那么多,偏偏叫她挑到的都是烂种?
她不背这个锅。
她没有玩到的男人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这里面可也有不少未被她挑中的,同样展现了叫人叹为观止的劣根性。
更远处,那些她没来得及接触的路人角色,靠得近些,指不定能闻见什么臭味儿呢。
第107章
金樽阁里的店小二,为什么认定她嫁人后一定不会再抛头露面,酒楼将交与旁人接管呢?
听闻她亲事的路人,为什么窃窃私语猜测她的金樽阁不过是个幌子,卖弄风情、招揽男人才是主业呢?
英明神武的皇帝,为什么与皇后琴瑟和鸣,却有一个成年才接回宫里的私生子尹策呢?
他们的恶有大有小,说不清是笼罩在头上的天道所下的紧箍咒,还是一个又一个场景下生发出根深蒂固的念头。
他们全都到了活该一死的地步吗?好像也不见得。
值得一死的人难道就能杀得完吗?风潇做不到。
她生平第一次为“男人”这个词感到无力。
他们的脑袋瓜里,“女人”的灵魂、□□尽数挂在“男人”身上,一生与“取悦”、“贞洁”与“奉献”绑定。
人人视之为至高真理,凡有倒行逆施者,天道自会先赏下一阵头痛。
思绪纷杂,她竟也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风潇猛然睁开了眼,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她为什么也会头痛?
一整晚又是寻乐醉酒、又是杀人栽赃,她已精疲力竭,头痛似乎也是正常的生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