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委屈更甚:“民女好不容易寻到机会逃了出去,当街呼救,却又被一逃窜中的钦犯掳走。好在他急于逃命,没多久又把我抛下,我自己一路颠沛流离,总算是回到了京城。”
“原以为终于逃出生天,不曾想没过几个月,当日费尽千辛万苦逃离的那人,已成了宫中的四皇子。他在我的酒楼里大闹,扬言要把我囚于府中!”
“求皇后娘娘怜惜——”她神情哀婉,对着吴皇后落下两滴清泪,“民女本以为一介庶民,逃脱无望,没成想还能得您召见,有此转机。”
“求皇后娘娘救我!”
“好孩子,你受苦了,”吴皇后悲切出声,语带怜惜,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分明是欣慰和满意,“你比本宫想象的更聪明,知道该去哪里寻求庇佑。”
风潇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有皇后娘娘这句话,民女便放心了。”她感激回道。
皇后的一句话自然不足以真让人放心,她微微侧首,对身边的掌事姑姑吩咐道:“去传本宫懿旨。”
“咨尔风潇,灵秀天成,性资敏慧,深得本宫欢心。近因本宫教养疏漏,使尔受惊,为示抚慰,特承恩典,册为“宁慧乡君”,望令尔从此安宁无惧。”
风潇听懂了,于是低垂着头,掩住了眼中的惊异之色。
第79章
乡君在整个皇室女性封号的体系里头,虽只是最末的一等,却毕竟已属于“外命妇”的范畴,本应是封绶关系远一些的宗室女子。
品级相当于正五品,虽并非实际官职,却在礼仪和待遇上多少有些体现。
比方说朝廷会按月发给她固定的银两和禄米,在节日一类重要节点上,也会有宫里额外的赏赐。
最简单来说,平民见了她,依礼是要下跪的。
这下真有些阶级跃升的意味了,风潇却高兴不起来。
皇后的恩典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若不细想,她自然是要对吴皇后感恩戴德的,为她主持公道便罢了,还这样抬举,自然要深深感念。
可是这不对。
她也许帮了皇后一个大忙,叫她满意之下,愿意给些恩惠。然而这好处该是暗处的、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哪有这样放在台面上的道理?
她刚控诉了四皇子,皇后就给她封赏?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并非慈母、对四皇子心有芥蒂吗?
眼下皇帝正值壮年,吴皇后能这么早撕破脸面吗?
风潇念头飞转。
她为何能如此光明正大地给自己封赏,丝毫不怕皇帝疑心?
为了齐衡和封鸣之的事情召见她,那便是此事已被两人中至少一个闹了上去。可无论是与皇后既无血缘、亦不熟悉的齐衡,还是正跪在封王府中的封鸣之,都找不到皇后头上来。
答案呼之欲出——这恐怕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会给她如此丰厚的恩典吗?
他的皇子刚刚“辱了她的清誉”,作为补偿也能说得通。然而若是平等的身份便罢了,他堂堂九五之尊,能顾得上补偿她一介平民?
加上一项便够了。
封鸣之尚且被关在封王府没能出来找她,齐衡却也消停了整整两日不曾出现。能阻拦住他过来蹦跶,只能是封王府发力了。
她不是作为一个平民接受了皇室的歉意,而是封王府未来的世子妃。
她有没有真的受惊、真的生气、真的原谅,其实也不太重要,此事是皇帝在救命恩人和亲生儿子之间作出的表态。
这是皇帝没有忘恩负义、偏私骨肉的证明。
想明白这一条,风潇顿时心安理得了。这是她应得的出场费。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若是皇帝的授意,皇后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给她封赏。
微妙之处在于,她是在暗示了风潇攀咬齐衡、风潇上道地开了口后,适时给出了这份优待。
便能看起来像是她给风潇的赏赐一般,叫人难免觉得,听她的话与齐衡对着干,少不了好处。
这才对了。这才符合风潇对皇后的认知和想象。
她其实不用给出什么额外的恩典,也不必承受半分皇帝的疑心,便能不着痕迹地搭着皇帝的顺风车,收拢风潇为她冲锋陷阵。
皇后果然是皇后。
她面上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先把好处接了:“谢皇后娘娘!”
吴皇后慈祥地对她点点头:“快起来吧,地上凉。”
待风潇站了起来,又话锋一转道:“本宫想同皇上也说说,今日见了你这样一个可心人儿。若是近些日子皇上召见你,知道该怎么说话吧?”
风潇立时有些明白了,故作懵懂地确认:“皇上也会为我撑腰、为我主持公道吗?”
“自当如此,”吴皇后满意地笑了,“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说什么话,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顺。”
话已说得很明白了,风潇却也不愿就这样在前头冲锋。
皇后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做一个“问出了点什么”的工具,在皇帝面前直接指控他亲儿子的可是风潇自己。
为了这一时的面子和名声,他或许会为她做主甚至补偿她,可日后过了这个风头,谁能看得顺眼告自家孩子状的人呢?
“皇后娘娘,”她迟疑着开口,“民女虽愿意在皇上面前作证,却恐此时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