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来得比往日都要早,还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仔细看去,衣裳虽还是黑的,细节处纹路却从未见过,想必是身新的。头发也比平日里束得更齐整些,鬓角碎发少了大半。
风潇暗自好笑,却也没工夫戳破他的开屏,半分铺垫也无,便问起了皇后之事。
“皇后娘娘?你突然打听她做什么?”许折枝奇道。
他想了一夜今日见到第一面时的开场白,却因风潇这一个问题,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她召我今日午后入宫觐见,”风潇也无意隐瞒,只认真问道,“只说召见风潇,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许折枝皱起了眉头:“这也太突然了。”
“所以才急着问你,”风潇也面色难得严肃,“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吧。”
“皇后娘娘是庆国公府上的,姓吴,”许折枝絮絮道,“闺名唤作吴羡好”
几个时辰后,风潇带着紧急恶补的些许了解,站在了吴皇后面前。
殿中宫人并不少,垂首立着的、走动做事的,却行动间没有半点动静,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风潇按照外头的教习嬷嬷临时教的规矩,行了个大致没有差错的礼。
皇后许是知道自己见人见得急,没给够她时间做足准备,因此并不挑刺,只柔声道:“起来吧。走近前来,给本宫看看。”
风潇听她语气平和友善,心里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
余光看见吴皇后身着常服,虽因坐得更高、珠翠繁复,而显出一派威仪气度,却不算刻意摆什么皇后架子。
“不错,”吴皇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容貌气质俱佳,人也懂事知礼。”
风潇听出她言语间的亲近之意,胆子也大了些,思及昨日遇上的麻烦,便打算试着顺竿爬。
“有皇后娘娘这句话,民女这辈子都能偷着乐了。”她知趣地接话。
吴皇后显然没料到她如此知情知趣,不由又多看一眼,笑道:“还是个嘴甜的。”
风潇赧然一笑,也不谦虚:“谢皇后娘娘夸赞。”
吴皇后喜欢这样爽快的晚辈,看她顺眼,便赐了座,好言好语地进了正题:“今日唤你来,是有一桩事情要问你。”
来了。风潇心中一凛,集中了精神。
“本宫听说前两日,四皇子和封王世子在你的酒楼里起了争执,没吓着你吧?”
果然是为了这事。
风潇面上不动声色:“没有,他们二位能赏脸来,是我们金樽阁的福分。”
吴皇后见她自己不主动提,便顺着往下推:“听闻他们起争执,为的是你与谁有情一事?”
风潇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神色间有些不安。
吴皇后温声安抚道:“你也别担心,本宫不是那等严厉之人。你既无父无母,又无其他长辈做主,婚姻大事少不得要自己操点心,和谁生出些情意,怪不到你头上。”
风潇便配合地松了口气,有些感激地望着她。
“只是那日之后,他们俩到了皇上面前,竟说法不太一样。皇上亦不愿偏听偏信、棒打鸳鸯,于是特吩咐本宫传你过来。”
“你不必害怕,只需实话告诉我,究竟是早与四皇子两情相悦,还是已同世子定下婚事?”
风潇这下是真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问题。
她稍作思考状,便开口准备回答,却听吴皇后又道:“好孩子,不必害怕,万事有本宫为你撑腰。即使贵为四皇子,也不能随意辱了你的清誉。”
风潇心下一动。
在许折枝的描述里,吴皇后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时,并不是最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以吴皇后的家世和品貌,并不是非嫁他不可。
却独独挑中了他,而后倾尽全力扶持,助他登上了皇位。
期间故事复杂而隐秘,风潇不好说是这位皇后看人准、选中了潜力股,还是手腕了得、能把人扶上去。
无论如何,至少不会是毫无来由地同她一介平民废话许多的人。
风潇面上没有任何惊惶之色,她却说了两次“不必害怕”。
叫她实话告诉她,说会为她撑腰,“即使贵为四皇子也不能辱了你的清誉”。
又想起皇后与齐衡是势不两立的利益之争,风潇隐隐有了些猜测。
原本打算矢口否认与齐衡的瓜葛,左右也没留下什么证据,便是真有什么,也自有封鸣之去解决。
如今看来,吴皇后或有更多打算。
她小心试探道:“无论是发生过什么,皇后娘娘都会为我做主吗?四皇子金尊玉贵,民女实在害怕”
吴皇后果然眸子微亮,语气却没有变化,甚至隐有担忧:“你只管说,本宫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连接至此,风潇已吃下了定心丸,霎时摆出了一副苦楚无依的架势,眼里泛起了泪花:“求皇后娘娘为民女做主!”
“民女不懂事时,确实曾得四皇子相救,当时感激涕零,以为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才遇上这样的好人。”
“谁知相识的时日久了,却显出人心来。四皇子哄骗民女到了床榻上,直到他把衣衫都褪去了,我才知道是要做什么,这才明白当日的救命恩人,竟所图如此龌龊!”
她边动情哭诉,边暗暗去品皇后的神色,见她面上似有震惊与薄怒,却无丝毫打断自己的意图,心下更确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