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折枝恨不得捂上她的嘴。怎会如此口无遮拦!
风潇却半分不停,继续问道:“你我之间,难道还能擦枪走火吗?就算我魅力惊人,谁对我有念想都是人之常情,可你不是替那个姓余的照顾我吗?”
“你不是说,我是他的女人,是他的遗孀吗?你许折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竟会同旧主子的遗孀擦枪走火吗?”
她越说越惊异,最终用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许折枝竟从中读出几分谴责的意味。
这是什么反咬一口!他上哪儿说理去!
许折枝咬牙切齿,却也不能就这样任由她误会着,于是绞尽脑汁,才挤出了解释:“防的是外人有误会!”
“许某行得正、坐得端,自然心无杂念、无甚可防,然而叫外人知道了你与我共乘一辆马车,还坐在了同一边,该嚼什么舌根?岂不平白败坏了你的清誉?”
他自觉这个说法十分合情合理,于是禁不住挺起了胸膛。
风潇面上却疑惑更甚:“叫外人知道?叫谁知道?怎么叫外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哪里能传得出去?”
“还是说”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竟打算自己去到处逢人便说,你与某某姑娘同坐一辆马车?”
“许折枝啊许折枝,你竟如此多嘴多舌、如此爱卖弄风流!”她又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没有——”许折枝一声喊冤还未说完,便听风潇下一句已经到了。
“败坏我的清誉?我又需要哪门子的清誉?”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和余止有什么牵扯吗?我的名声如何,和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若真坏了我清誉,岂不正好无人求娶了?你既然想要我为余止终身守寡,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风潇噼里啪啦一长串下来,自觉已显得太有逻辑,眼看着许折枝已招架不住,再说下去便不像酒醉之人能有的口舌。
于是头一扬,不讲道理地盖棺定论:“我不管,你今日既然来接我了,就好好扶着我坐,否则我以后便让别人来接了——”
“二位贵人,可坐稳了?”外头突然插进来一句,原是那车夫半天没等到命令,小心翼翼地发了问。
风潇扬声道:“坐稳了!你且赶车罢!”
于是外头一声“得嘞”,马车随即颠簸一下。
风潇趁着这一下起伏,顺势便将许折枝按了回来。
方才那些话才刚在许折枝脑子里过了一遍,正想不出话来反驳,又被这么一打岔,索性就此坐下了。
生怕再争执下去,反显得他果真如风潇所言一般心虚。
他能有什么好心虚的呢?这世上就算只剩下风潇一个女人,就算所有男人都对风潇动了歪心思,他许折枝也绝不会有不该有的念头。
就像如今,即使他正伸出手来扶着风潇的手臂,也只会把这根手臂当作木头。
一根不粗不细,一只手不太能握得住的木头。说起来,风掌柜好像比初见时丰腴了些,想必是在酒楼的日子过得舒心
怎么会有这么软的木头?
明显比他自己的要软一些,握得久了,还会有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
这样冷的天,她穿得又不算很厚,竟然身上这么热?大概是喝酒喝的。
不过她一向气血很足,平日里看着面色就比旁人都红润些。
方才扶她上马车那一下,被她用手抓住片刻,那手上的温度才灼人呢。
许折枝一到冬天,手脚总是冰凉的,因此方才那一下,着实与她手心的温度对比鲜明。
冰冷的天气里有这样暖和的一双手,一如灰蒙蒙的冬日里有她这样一身鲜亮的衣裳。
难道绛紫和鹅黄果真能配到一起去?
他不太懂这些,从小作画就没有天赋,穿衣服也全是些深色的,左右不会出错。
因此下意识地便觉得,这样两个艳丽的颜色放在一起,会显得轻浮、聒噪、混乱,就像风潇这个人一般。
却不曾想搭在一起,果然显得鲜活、明媚。
其实也像风潇这个人一般。
这个念头一出来,许折枝猛地坐直,险些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忒也无趣,他都漫无目的地想到哪里去了?这是他该想的东西吗?
许折枝有些懊恼,暗恨自己一时没收住心绪,于是极力回想方才最开始在想什么。
对,就像如今,即使风潇就坐在他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有些危险,他甚至能半边身子感觉到她的温度,也只会当旁边立了尊雕像。
雕像却不听话,随着马车的颠簸左摇右晃。许折枝扶得住她的身子,却不能去扶正她的脑袋。
于是眼睁睁看着她的脑袋,倒向了自己肩膀。
许折枝还正在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这不过是座雕像,于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猛然睁大眼睛时,风潇的头已稳稳枕好了。
他下意识就要往旁边躲,可若此时猛地躲开,风潇的头就会毫无预兆地滑落。于是又打算先伸手去托住她的头,可是这未免显得更冒犯。
也许还是出声提醒她自己起来,才最稳妥。
思虑间,却已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许折枝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