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示意我把你当余府的女主人、主子的未亡人去敬重和扶持吗?否则怎会有此交代?”
风潇叹为观止,无奈道:“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比方说是他愧对于我、心有亏欠,才想要你代替他弥补?”
“那又怎样?”许折枝义正言辞,“便是主子最后的交代不是这个意思,可你与主子曾有过一桩情事,我说的没错吧?”
“你可是从珠宝到酒楼,都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你们既已是有情之人,主子交代与否,又有什么两样?你只是没有明面上嫁入余府,实则已是主子的女人,主子走后不为他披麻戴孝,已是要经营酒楼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如今怎能又如此……”
“许折枝,”风潇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冰冷,“你差不多得了。”
她很少叫他全名,一向都是笑吟吟地称他“二掌柜”。在这座酒楼里,老板风潇从来都是热情洋溢的、对谁都笑眯眯的。
许折枝一时有些不习惯,竟也被她震住片刻。
“我给你一口饭吃,留你继续在金樽阁,是念在往日里多少有些交情,你最近做事又还算勤勉。”
“不是为了叫你蹬鼻子上脸,还敢管我的事来!”
许折枝有些怔愣,似是没有想到她说话会如此不留情面。
“你要把你的主子当老子,为他披麻戴孝到自己入棺材我都没意见,别舞到我面前来,拿你那些破规矩要求我。”
“知道什么叫在我手底下做事吗?知道什么叫老板吗?知道什么叫大掌柜和二掌柜吗?”
“你一直主子主子地叫他,我看在逝者已逝的份上,从未与你计较。如今你非要来惹我,我便把话撂在这里:要么改口管我叫主子,一心一意地在我手底下做事,要么就给我滚。”
“我的手底下,养不起别人家的狗!”
她抱臂而立,眯眼看他,神情没有温度。
许折枝不是没有血性与尊严之辈,闻言也被激怒,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走就走“,便扬长而去绝不回头。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想起那张纸条上几个大字。
照顾好风潇。
他不明白,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主子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哄骗了去,怎么就偏偏把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托付给他!
他还不如交代自己把她杀了!
“说话啊,”风潇见他欲言又止,并不给他再多犹豫的机会,“我问你想明白没有,如今的主子到底是谁?”
许折枝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咬着牙开了口:“我可以改口叫你主子,但你不能再这样做出有负主……余大人之事。”
风潇又是一声冷笑:“有负?怎么个有负法?我是糟蹋了他留下的心血,还是败坏了他的身后名声?”
余止的心血尽数充公,唯一留下的金樽阁,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记在风潇名下、明面上与他毫无关联,否则此时也早已开不下去了。
风潇自然没有糟蹋他的心血,反而把这硕果仅存的金樽阁办得红红火火。
余止的身后名也轮不到她来败坏,世人皆知他是个弑父的孽障,骂名早流传开来,还有什么可败坏的呢?
有负的自然不是这些。
“是你不曾为他留住贞节。”许折枝一字一顿,神情肃穆而虔诚。
风潇没来由地笑了。
“贞节吗?”她重复道。
“对,贞节。”许折枝像是终于找到了最能准确表达自己意思的词,于是显得更有底气。
“我应当永远不与其他男人有染,是因为要为他守住贞节;你应当执行他留下的遗愿,是为了彰显你对他至死不渝的忠心,对吗?”
“对。”许折枝有些惊喜,风潇好像忽然开了窍,终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白了,”风潇的语气诡异地温和起来,“今日我去赴宴,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席上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我自然不会和任何人有什么逾矩之事。”
许折枝惊疑于她的转变,竟愿意对自己耐心解释,一时也有些莫名的惭愧。
“为了能多结交些权贵名流,为咱们酒楼招揽生意,只怕今日席上,我是免不得要多饮几杯了。”
“你能来接我吗?”她定定地盯着许折枝,“我怕我喝醉了,自己回来不安全。”
“若是余止还在,一定会派人来接我的……”
许折枝本还有些犹豫,听闻此言,顿时不再多想:“放心。什么时候?在哪里接?我提前一些等你。”
风潇估摸了一下时间:“申时开始就在封王府外头候着吧。”
许折枝听到“封王府”三个字,下意识又有些不满,然而思及她方才的解释,已是做了些让步。
何况她还要他去接,远近亲疏一目了然,便显得那封王世子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是。”许折枝头一遭心满意足地接了她的命令。
因这一场插曲,风潇到封王府时,已比预想中晚了些。好在出门早,给自己留了些余地,因此也不曾迟到,只是没有提前罢了。
封鸣之早就翘首以盼地候在门口,说是为了迎客,其实不过等她。
一连迎接了好几个不太想见到的面孔,你来我往了好几遍千篇一律的寒暄,终于等到了一辆不起眼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