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止挑眉:“怎么?”
果然。
“那倒是巧了,”风潇状似惊喜道,“我此行也是要去京城,指不定会长久留在那里。”
余止没来由地多看了一瞬,因她面上的喜色太明显,叫他一时有些想知道,她在为他答应牵线搭桥而高兴,还是为日后与他同在京城而欣喜。
明明知道理应是后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想。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小幅度地一动,像是要扇走这些无谓的杂念。
“既然如此,”他满意道,“齐姑娘何不与我一道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风潇摇摇头:“我要与宗门的人一起。”
余止点点头,也不再多勉强,只告诉风潇到了京城,可向他府里递个帖子,他自会找机会邀她上门。
至此,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风潇不确定余止有没有吃饱,因为她总觉得他的嘴在不停说话和使唤人,不过既然他停了筷子,自己又吃饱了,那便应当可以走人了。
于是径自喊了侍者来算饭钱。
“你这是做什么?”余止皱眉,“他们自会记在我账上的。”
风潇不以为然:“不是说好了今日我请?”
余止只觉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和一个女人吃饭,在一家会专门为他预留位置的餐馆,不就该吃完潇洒而去、叫那老板只管记在账上吗?别说当场结账了,唤下人进来掏钱他都会觉得掉了身份。
何况是个女人来请。
“你胡闹什么,”他皱着眉头,“我当你说的是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风潇却很坚持:“你肯为我和余越牵线,我得好好谢你,可不是这一顿饭能还得清的。”
余止不说话了,无意识地咬住了后槽牙。他认为今天齐时和余越必须有一个人要挨他一巴掌,且他碰巧不打女人。
那侍者进来算饭钱,还没给出个数目,却见店里的老板一阵风一般地进来了。
“余公子这是开什么玩笑呢,”她满脸堆着笑,笑里有点惶恐,“哪有您在小店吃顿便饭还要付钱的道理?”
又转头训斥那侍者:“没眼色!怎么能给余公子算饭钱!还不快去赔罪?”
余止心里舒坦了些。
这里总算还有个人把他余止当余止。
风潇见是老板来了,却眼前一亮,上前道:“是这里的老板吗?来得正好。”
那老板面有困惑,忙迎上来:“姑娘所为何事?可是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那倒不是,”风潇连连摇头,“你们店里的蹄花做得确是一绝。”
听她说起店里的蹄花,老板面上的紧张明显少了许多,连带着语调都自信了不少:“不是小人自夸,我们家是卖蹄花起家的,街坊邻里一张嘴一张嘴吃出来的好东西,一个人一个人地传开了,才有了今日的名声和招牌”
余止皱眉,不明白两人在这里废话什么。
风潇笑吟吟地听她说完,很给面子地点点头:“我就说怎么叫老徐记呢,果然是有口皆碑的老字号。”
老板闻言笑得更满足,下巴微微扬起些许,脊背也挺得更直。
风潇却话风急转,冒出一句:“只是你这般经营,难免有些埋没这么好的手艺了。”
老板面上僵了一瞬,然而思及方才这姑娘真心实意的夸赞,又不像是来挑她错处的,于是犹犹豫豫地发问:“姑娘可是有什么指教?”
余止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看向风潇。
风潇见这老板是个听劝的,心里也欣慰。
“你不嫌我多事就好,实在是你们家的蹄花好吃,一尝就知道是用心研究过,下了功夫炖出来的,我才不忍心叫它被埋没了。”
这是真话。
风潇刚进来时,便觉得这包厢的设计并不舒服,然而途径江陵吃的一家店,这辈子都不一定会再来第二回,她又不愿到处指指点点,便压下了种种心思,默不作声。
可是她家的蹄花汤,她一吃下去便知道不一样。蹄花处理得很干净,酥烂却不失形,是要长时间守着慢慢熬的。汤的调味不多不少,蘸水也配得很正宗,是店家很用心地对食物,才会有这样的好味道。
叫她想起昨日在一品阁,有了余止加入后变得声势浩大的一场宴席,食材被鲍汁、火腿簇拥着,味道却浮在表面。
一品阁是当地的金字招牌,凡到了江陵,总要去试试,排多久队都不可惜,常年人来人往。
她便更为这家蹄花店可惜。
有时她越见识到一些人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越为另一些人笨拙的韧劲儿而动容。
比方说天然被原书设定了天赋异禀的秦时,于他而言,生活里需要担忧的无非是能不能成为同辈第一人、修习的剑谱是不是最好的,最多再加点能不能得到她风潇。
而程臻邢潜等一众外门弟子,每日要承担宗里诸多杂活,努力攒钱买丹药、兵器,瞅着内门弟子心情好的闲工夫凑上去请教两句,期盼着自己进入内门的那一天。
她固然也为谢昭熠的闪闪发光而高兴,却很难永远真情实感地与她共情,反而是在这颗明珠可能蒙尘、要靠她一个普通人去救时,才强烈地想要保护她不受外界肮脏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