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的鞋跟碾过碎石时,后颈的图腾还在烫。
她抱着林婉儿的胳膊绷得僵直,少女的体温透过薄衫渗进来,比山风还凉。
谢无尘牵着马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带着隐忍的踉跄,方才洞窟崩塌时飞溅的碎石擦破了他的额角,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衫上,洇出深褐的痕迹。
"到了。"谢无尘突然停步。
南洋商会驻地的青瓦屋檐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门楣上的鎏金匾额被风掀起一角红绸,露出"南洋"二字的金漆——那是三十年前老会长用第一船南洋香料换的。
沈璃抬头时,正见门内奔出几个穿青衫的管事,灯笼的光映得他们的脸忽明忽暗。
"先请林姑娘去偏院暖阁。"沈璃将林婉儿交给最年长的张管事,指尖在少女眉心残留的金芒上轻轻一按。
那点光色像被风卷的烛火,晃了晃才隐进皮肤下。
她转身时,谢无尘已从怀中摸出锦盒,递到她面前。
锦盒表面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里面的凰心碎片正与地底的完整凰心共鸣,隔着盒盖都能触到细微的震颤。
"长老会的人在正厅等。"谢无尘擦了擦嘴角的血,指节抵着门框缓了缓,"三长老的茶凉了三次。"
沈璃捏紧锦盒,檀香混着药味从正厅飘来。
推开门时,七位长老正坐在酸枝木椅上,最上的白须老者——大长老萧鹤年——正用茶盖拨着浮叶,茶盏与托盘相碰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沈姑娘。"萧鹤年抬眼,目光扫过她怀中的锦盒,"我等想听个明白:这地底的东西,究竟是福是祸?"
沈璃将锦盒放在案上,盒盖"咔嗒"一声弹开。
赤金流光瞬间漫过整间屋子,照得长老们的银须都泛着金。
三长老的手在桌下抖了抖,五长老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沈璃脚边。
"这是凰心碎片。"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完整的凰心在地底,能引动命运回溯阵——但它更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张紧绷的脸,"让所有想掌控它的人,变成它的囚徒。"
萧鹤年的手指扣住椅把,指节白:"所以你带它回来,是要我们当看守?"
"是要你们明白。"沈璃伸手按住锦盒,掌心的温度透过木料渗进去,流光骤然收敛成一点,"真正的挑战不是守护凰心,是在其他人找到另外两块之前,先找到它们。"
谢无尘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袖中滑落一卷地图,展开时露出西境荒原的等高线:"焚天谷是第一站,下一个目标是北漠边城的寒霜殿。"他指尖点在地图左上角,"那里有关于凰族古殿的残卷记载,我让人查过——"
"够了。"沈璃截断他的话,目光转向最末座的六长老,"今夜子时前,我要所有商会在北漠的眼线名单。"她又看向萧鹤年,"明日天亮,我带谢无尘启程。
林婉儿"她顿了顿,喉间像卡着片碎玉,"留守南洋,整合凰族遗民与符文体系。"
正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三长老猛地站起来,茶盏在案上跳了两跳:"林姑娘才刚觉醒符文!
让她留在后方是稳妥,若有个闪失——"
"我稳妥吗?"沈璃笑了,可那笑比刀背刮过骨头还凉,"前世沈家满门抄斩时,我也觉得自己稳妥。"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锦盒,"林婉儿的符文能稳定凰心波动,这是她的命,也是凰族的运。"
散会时已近三更。
沈璃站在廊下,看长老们的灯笼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她房里的灯还亮着。
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掠过她脚边,她正欲推门,却见窗纸上映着个影子——是林婉儿,正站在她案前。
"阿姐。"林婉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点哑,"我没睡。"
沈璃推开门,暖炉的热气裹着药香涌出来。
林婉儿倚在妆台前,间还沾着洞窟里的草屑,可她的指尖正泛着金红的光——那光像活的,顺着她的手腕爬上梳妆台,在铜镜上画出半只凤凰。
"我试了三天。"林婉儿将手按在沈璃手背上,金红流光顺着她们相触的皮肤蔓延,沈璃腕间的凰羽坠子突然烫,"符文能短暂稳定凰心波动。"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在焚天谷时,要不是我撑着那道锁,阵眼早碎了。"
沈璃的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前世在刑场,妹妹沈玥被士兵拖走时,也是这样仰着脸,说"阿姐我不怕"。
后来沈玥的血溅在她脸上,温度比现在林婉儿的手还凉。
"你才刚觉醒。"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锁,"寒霜殿在北漠,那里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
"我知道。"林婉儿的手指蜷起来,扣住沈璃的手腕,"可我不是沈家的小姐,也不是谁的累赘。"她的掌心沁出薄汗,"阿姐,你总说凰族的未来在继承者手里——如果我连找凰心的路都不敢走,算什么继承者?"
沈璃望着铜镜里的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