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的意识被扯入一片混沌时,最先触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那冷不是来自皮肉,而是从魂魄深处往外渗,像前世刑场的雪水,顺着后颈灌进衣领,冻得人连颤抖都成了奢侈。
"孩子。"
沙哑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时,她的意识突然清明。
眼前的雾气散去,露出一座血色祭坛。
玄衣女帝跪在池边,间凰钗坠着的明珠碎成星子,落进泛着油光的血池里,溅起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
沈璃的魂体不受控地飘近。
她看见女帝抬起头——那张脸与她有七分相似,眼尾却多了道暗红的纹路,像被血浸透的蝶翼。
"你以为撕开这玉璧,就能斩断凰族与王朝的因果?"女帝的声音带着千年回响,"当年我用血脉镇龙脉,如今你用魂魄解封印。
这不是解脱,是轮回。"
沈璃的指尖不受控地掐进掌心。
魂体本无痛觉,可她偏生能感觉到,那是前世被林晚卿的人用铁钉钉穿手掌时,留在灵魂里的疤。"轮回?"她冷笑,声音里裹着冰碴,"我前世被斩时,那太子说商女命贱;我阿爹被押往刑场,喉管被割前还在喊璃儿快跑。
什么轮回因果,不过是权贵们用来粉饰血腥的幌子。"
女帝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伸出手,指尖穿过沈璃的魂体,带出一串幽蓝的光屑,"你可知这凰骨里封着的,不只是我的残魂?
是历代凰主的恨,是被龙袍染脏的血"
"够了!"沈璃突然举起袖中凰羽碎片。
那碎片本是半透明的,此刻却泛着幽蓝的光,像淬了毒的刃。
她手腕一翻,碎片割过自己的魂体——没有血,只有细碎的光粒簌簌落下,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漩涡。"我不需要知道什么前世今生,我只知道,"她盯着女帝眼底翻涌的暗色,"这一世,我要亲手撕了所有加在我沈家、我凰族身上的谎言。"
魂匣裂开的瞬间,沈璃听见地宫石门被撞开的巨响。
"沈璃!"
谢无尘的声音混着尘屑的味道涌进来。
沈璃转头,正看见他跌撞着冲进密室。
他腰间那枚常握的墨玉坠子不知何时断了流苏,青玉剑柄在石壁上撞出一道白痕。
他的眼尾红,像被火燎过的纸,"你疯了?
这封印是用历代凰主的命堆起来的,你拿魂魄去填——"
"这是我欠沈家的债。"沈璃的魂体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
她望着谢无尘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前世他作为太子近臣,在刑场宣读圣旨时,也是这样垂着眸,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可此刻他眼底翻涌的慌乱,比前世所有的冷漠都真实,"也是我对自己的交代。"
林婉儿的抽泣声从谢无尘身后传来。
这北境少女不知何时卸了外袍,月白中衣沾着地宫的潮气,辫散了半缕,梢还粘着草屑。
她攥着裙角的手在抖,指节泛白,"阿姊我能帮你吗?"
沈璃望着她。
林婉儿眼角的泪痣在金光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她十二岁那年,在苏州绣坊偷学刺凤时,被绣针扎破的指尖。"活下去。"她轻声说,"别让凰族再被任何人利用。"
林婉儿突然咬了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