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字一句飘入她耳里,“岳父岳母的为人,我也有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二,此前我问你,可曾有过怨怼,现在我再问你,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回答吗?”
褚少游?!
回到王府,她脑袋发沉,身子也提不起劲来,容妈妈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在她面前重重搁下茗碗,瞥了她一眼道,“老奴也劝世子妃别镇日往外跑了,你非不听劝,方才茴香过来,说王妃头疼的毛病犯了,叫你回来便过去。”
“甜不甜?”
对于明蕴之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她漆黑的眼仁骨碌碌地转,脚步也不由得放缓。
说着便唤来个穿红袄的小娘子,拉到她身侧比对道,“这是我小女李屏,今年十六,你们年纪相仿,想必谈得来,屏儿,不如你带世子妃去别处逛逛吧。”
襄城公主看中了他,欲择他为婿。
见她游刃有余的样子,睿王妃不禁心头一酸。
车轮滚动起来,她脑子还急速转动着,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出一丝血色,风随着驶动的车从窗缝里钻了进来,登时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慢走。”裴彧也只坐着,并未起身相送。
还有西域传来的胡饼店,绿豆水饭,羊肉汤饼……每走一步,便能听到不同的吆喝声,在这喧嚣的市井里,能体味到最朴素的人间温暖。
“慢点吃,还早呢。”
过了一会,才亲自端了饭菜过来道,“嫂嫂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的。”
明蕴之又说,“对了,太师夫人还让我代为问候母亲呢,她说她原本也想给您下帖子,只是想到您素来喜静,不敢叨扰,说下回再亲自拜访您呢。”
不能再继续下去,他掐紧了掌心,默念起《清静经》。
她留神记住每个人的脸,以及她们后宅里的八卦,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明蕴之脑海里空了一瞬,心跳被他拨乱了,扑通扑通的心脏像是要穿透皮肉跳了出来,酥·麻的感觉至指尖攀爬而起,一下子涌便全身。
“李辉,”裴彧转过首,目光定在他脸上,顿了顿才道,“院子里的落叶,扫一扫。”
明蕴之摇头,“我只是好奇,这饼里头包的是什么馅?”
只是眼下还有个容妈妈,明蕴之虽有了处置她的想法,可一时还寻不出机会,在此之前,她需得守住清白,免得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把柄。
话蕴刚落,她便察出不对劲来,她的腿与他紧挨着,他哪来的第·三·只腿?
她们果然是故意接近她打探,她回忆刚才的谈话,幸好自己没透露什么。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办得愈快愈好,以免出了差池。”见过褚少游的事,她并不打算跟绮萝说,一来以他如今的身份确实没机会与她接触,二来也怕绮萝知道了妤娘的动向,反而心生动摇。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最热闹的集市区。
她倒也没有多高的计谋,只是好赌之人,又怎可能赢了点钱就金盆洗手?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只要稍做一局,输他个倾家荡产,还怕他不来跟容妈妈伸手要钱嚒?
话蕴刚落,便有一道清亮的声线从远处传来,“君拂兄和嫂夫人感情深厚,实在令人艳羡不已。”
“妤娘……方才唤我什么?”他的声蕴有些哑。
“夫妻之间打情骂俏岂不正常?”宋心钰讶然瞪圆了眼。
“原来如此。”李屏眸光在她身上掠过,半信半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觉到身子一轻,一睁眼,便是他清隽的面容。
裴玄朗有些烦躁,这其中的情由他已经同兄长说过几次,那时兄长分明也默许了,可现在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是你自负,以为明氏除了嫁你再也寻不到旁人庇护,必然会被权贵欺辱亵玩,还是自卑,不愿教人知道退婚是因为你不能生育且不良于行,看着她与旁人双宿双飞?”
可能在暗示她或者安抚她。
明蕴之身上的衣服还冰凉湿润,她身形狼狈却站的笔直,她重复:“不是我。”
“你不能关我,我要等姜翎醒过来。”
“实在不行,就报官吧。”
要不是她神情实在认真的很,这场上估计得有人笑出来。
报官?报什么官?
在座的家里哪个不是官?且不说这只是家事,就问谁敢判这个案子。
可她偏偏就这么认真的说出来了。
简直认真到可笑。
苏泠在此时哭着轻声道:“姐姐,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明蕴之没理她。
她站在金灿灿的日光下,看着四面八方看热闹的目光,莫名想起了拙州。
那个欲行不轨的官员,被她在塌上打的头破血流,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打人。但是那位官员也做错了,结果到头来所有人都只指责她一个人。
就像眼下,她甚至没有错处。
娘亲说,世界是公平的。
不是的。
她又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