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秋,府学的气氛日益紧张。
乡试三年一次,来参加考试的事整个翟州府最出色的学子,也是这三年来所有的秀才。
古代的秀才其实已经有功名了,见到官员可以不用行跪拜礼,免赋税和徭役,而乡试就是这些人又一次鲤鱼跃龙门,一旦考中举人,那就是实现了阶级跨越,真正成为了举人老爷。
府学的书生们都牟足了劲的念书复习。
林夫子讲学之余,频频传出各类评比与考校,尤其是“秋闱前才学推优”这场较量,成了所有生徒暗中争抢的风口。
这场推优,不只是为了一纸排名,而是有资格代表府学在州府乡试前夕,进学宫与上三县才子辩论学问。若能在学宫中出名,日后投名师、结门生、仕进之路皆不同。
周亦承早早在私下组织同门,结成小圈,甚至请人代为修改文章、添光加彩。他话少手稳,行事滴水不漏,已笼络得一批生徒站在他那边。
而宗辞,却不曾主动拉拢一人。
他每日自课抄书,偶尔指点他人文章,风评极好;有时堂后解经,也不疾不徐,不吝笔墨,听者皆觉受益良多。渐渐地,连原先对他心存戒备的几位同窗,也在暗暗改观。
“宗兄这人,看似冷淡,其实讲一句是一句,从不藏着掖着。”
“他讲《春秋》那篇,我听得明明白白,比我自个翻三遍还清楚。”
“他上回还帮我改了一整篇《大学》讲稿,说话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
这种实打实的口碑,才最叫人佩服。
到了评比那日,府学讲堂内,设了三场公开讲经,三位候选人轮流演讲,众生徒投票选出一人为“学”代表。
周亦承先上,讲《中庸》为政之本,文辞华美,声情并茂,引得一阵掌声。但他终究刻意修饰太多,有人暗中摇头:“太雕琢了,不够真切。”
次位生徒中规中矩,不失章法,却无亮点。
最后轮到宗辞。
他站上讲台,略一拱手,抬眼望去,目光清澈坚定。
他讲的是《孟子·梁惠王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宗辞语气不高,却句句直指人心。他讲到为政之道要先安百姓,讲到士子应兼济天下,不应只为一纸功名而读书。讲到宗法纲常,也讲人性根本。
“若士人只修身为己利,则经义不过是一张皮,死读之,终为人笑。”
这一席话讲毕,堂中安静了片刻,旋即掌声雷动。
讲经过后,林夫子登堂,宣布学人选。
“众票推宗辞,得者七成,理应为先。”
众人齐声附和:“服气!”
那一刻,宗辞站在讲堂中央,不动声色地望着窗外的初秋微阳,心中却悄然一动——
邢磊悄悄跟冯贺道,“这一局,不止是赢了周亦承,更是赢得了人心。”
而那站在角落的周亦承,始终未一语,眼神却如寒潭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