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却柔得能滴出水来:“快过来,仔细脚下。”
她身怀五月身孕,步履略显蹒跚,她的小腹已显露出圆润的弧度,行步间淡紫色双面绣西番花天鹅纹八面锦裙下的玉如意流苏簌簌轻响,每一步都似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却依旧强撑着福身行礼,姿态端庄,只是眉宇间微露一丝疲惫,更显得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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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像往常般急着叫起,反而托着腮,目光如鹰隼般在她身上逡巡,从她微颤的肩线,到高高隆起的小腹,最后落在她因行礼而低垂的眉眼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在眼角凝出几分病态的光亮。
“起来吧。”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名内侍上前搀扶贺景嫣。
皇帝温柔的拉着她坐到榻上,另一只手已覆上她的小腹,指尖隔着锦缎轻颤,仿佛在感受那微弱的胎动:“五个月了……朕的孩子……”
说着,竟将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吸气,指尖正划过画中女子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神经质的笑意:
“你瞧,你和她这个时候,连肚子的形状都像。”
贺景嫣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声线:“陛下谬赞了,臣妾”
“嘘——”
皇帝用食指按住她的唇,指腹带着常年批阅奏折的薄茧:“朕在说正事。”
他抬头看向贺景嫣的目光带了些痴迷:“如今等你生了孩子,无论男女,朕必封你为妃。”
贺景嫣闻言,连忙惶恐地跪下,语气带着一丝不安:“陛下厚恩,您待臣妾已是天恩浩荡,如今臣妾能得陛下这般恩宠已是荣幸,臣妾万死难报,岂敢再奢求高位?”
皇帝也不扶她起来,只靠盘腿靠在枕上,屈指轻叩着身侧的白玉枕,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如玉石相击,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景嫣低垂的眉眼,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光,像是贪婪,又像是缅怀,打量了她许久才缓缓道:
“按例你本该挪到这正殿来,只是朕觉得这华清殿太素净,不甚合你心意,所以今日便来问问你的意思。”
贺景嫣看了皇帝片刻,再次垂下眼眸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背,也不言语,只觉那目光如实质般灼人,连指尖的蔻丹都仿佛要被烤化。
“朕属意薰风殿,可今日得见你家人,说起你往日风采,朕倒觉得珠镜殿与你身上的贵气十分搭衬。”
贺景嫣心中一凛,已知皇帝是在试探。
薰风殿是贤太妃居住过的寝宫,贺景嫣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她却不知父亲对陛下说了何话,要他这么试探自己。
珠镜殿如其名,十分奢华,她听闻就连正殿的台阶处都缀着各色珍珠宝石花儿,连游廊处的帘子都是用了孔雀羽织成的,是先帝最宠爱的马贵妃所住。
她心里记着贺老太爷和贺景时对她的叮嘱,再次叩,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陛下,无论父亲说了臣妾闺中何事,如今臣妾已是陛下的嫔妃,住何处皆是陛下的恩宠,岂敢置喙?薰风殿也好,珠镜殿也罢,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只是臣妾如今有孕在身,实在不宜挪动,只想在锦画阁安心养胎,为陛下生下健康的皇子。至于日后住哪里,全凭陛下做主,臣妾绝无二话。”
贺景嫣心下一边算计着,一边等着皇帝的命令。
皇帝盯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贺景嫣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带着算计,还有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皇帝闻言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如同顽童看着提线木偶按自己的心意动作。
“好,好一个绝无二话。”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又带着一丝失望。
直到她膝盖入了丝丝凉意,皇帝才亲自扶了她起来,看向她的眸子少了些戒备:
“也罢,就薰风殿吧,朕自小在那里长大,很喜欢那里,如此倒也亲切。”
贺景嫣拼命压住眼底的恶心,只得再次行礼谢恩,却被皇帝拦住,抚摸她鬓边的鎏银玉兰花簪:“倒是乖巧。”
贺景嫣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表露分毫,只低眉顺眼地坐着,任由他摆弄。她知道,皇帝这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对薰风殿的态度,试探她是否有野心染指更高的位份。
皇帝在她耳边低语,透过贺景嫣的眼睛喃喃道:
“你放心,你素日里喜欢的鎏金天鹅烛台树和珍珠紫英石帘,朕都为你妥帖收着,保管得完好无损殿里的一切,朕都未曾动过”
贺景嫣听着,想起贤太妃的往事,只觉膝盖凉。许是孕中情绪大,忽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竟忍不住落下泪来低声啜泣,皇帝并未像往常那般刺激她,而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