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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以身饲鬼（第1页）

以身饲鬼

杀戮仍在持续，密密麻麻的饿鬼几乎铺满了整个视野。它们肆无忌惮地收割着外围的人群，空气中涌动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绝望的人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拼命地向上攀爬着，蠕动的人山逐渐升高，爬到顶部的人又被拉扯下去，更强壮的人取而代之。渐渐地，他们已经接近了城墙顶端，城墙上的守卫着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终于有一只手搭上了垛口。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尽管沾满血污和尘土，但那无疑是一只人类的手。

紧接着，一个头颅探出来，那是一个男人，脸庞棱角分明，一头深色的卷发，眼中充满了狂喜，他看着全副武装的守卫们，张了张嘴，说了一段古怪的音节。尽管无人能听懂，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在他的脚下，是成千上百具蠕动的躯壳。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张大嘴，正准备呼喊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因为一柄利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嘴巴，从他的后脑贯穿而出。指挥使拔出利剑，红色的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

指挥使指着垛口，喝道，“都愣着干什么！他们都是饿鬼幻化的！别让他们爬上来！”

人们如梦初醒，他们重新搬起沉重的石头和木头向下砸去，人山崩塌了，就快爬到顶上的人们绝望地挥舞着手臂，惨叫着滚落下去，但是更多的人又踩着他们的尸身继续向上攀爬。但是他们没有机会再爬上来了，无数滚石落木狠狠地砸在他们头顶和身上，已经几乎延伸到垛口的人山轰鸣着崩塌了。惨叫声、怒吼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狠狠地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真正的地狱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住手啊，他们是人，他们不是饿鬼！”宝生喃喃地喊着，但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饿鬼已经将外围的人群收割完毕，开始向人山进攻。但是人山上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大部分人都被压在底部窒息而死，少部分幸运儿也被城墙上落下的石头砸死。此时的人山已经变成了尸山，鲜血从尸山下面汩汩流出，汇聚成海，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宝生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饿鬼的数量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了。他强压住心神，细细观看，半晌才瞧出端倪。只见饿鬼抓住活人就会立即杀死，然后将尸体背在背上跳跃着离去。所以，随着活人数量的减少，饿鬼的数量也同样在减少。这是一场屠杀，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饿鬼们将人群逼向死地，然后肆意收割猎物。它们似乎根本就知道瞻婆城墙上的人们不会帮助这些可怜的猎物。

同时，宝生意识到一个令人更加惊恐的事实，被饿鬼杀死的人，远远少于互相踩踏和被守卫者们杀死的人。

很快，所有的饿鬼都几乎被吸引到人山这边，它们离开了城门，离开了其他部分的城墙，朝人山聚集过来。饿鬼们爬上人山，将还活着的人和死尸拖下去，有些性急的饿鬼当场就开始撕扯尸体大吃大嚼起来，血肉飞溅，惨不忍睹。但大多数饿鬼都是扛着猎物离去，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击。随着饿鬼的进攻，尸山逐渐开始变低，呻吟声和惨叫声也逐渐沉寂下去。

一只饿鬼抓住一条尸堆里伸出的胳膊，猛地拖曳下去，轰然一声，尸山终于崩塌了，露出了下方的两块石头。有人眼尖，指着石头喊道，“有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是的，有孩子，最初被逼到城墙角落的人们绝望地把他们的孩子塞进了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中。后来疯狂涌来的人群爬上了巨石，不知道那些孩子绝望的母亲是怎做到的，也许是用身体支撑，为了孩子的生命，她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们利用两块巨石成功地保护了她们的孩子，任凭疯狂的人群在他们上方踩踏堆积。

“救救他们吧，”一个声音在宝生身边响起，他转头望去，那是一个净莲寺的年轻喇嘛，身上穿着地藏殿的僧袍，他对指挥使乞求道，“大人，救救他们吧。”

指挥使依然望着城下，眼神发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喇嘛的话。

“救救这些孩子吧。”一个药师殿的喇嘛喊道。

“救救这些孩子。”这是清心的声音。

指挥使终于听到了，他将呆滞的目光从尸山血海中收回，木然地看着喇嘛们，“什么？”

“救救这些孩子，”清心朝他大喊，同时，他的目光在城墙上搜寻着，他眼睛一亮，指着一个用来盛装砖石的筐子，“用这个，可以救他们！”

指挥使看了一眼筐子，他摇摇头，“没有绳子。”

指挥使的反应让喇嘛们又喜又悲，喜的是，指挥使没有再一口回绝，悲的是，他们的确没有绳索。

沉默了一会儿，饿鬼们已经快逼近孩子们了，孩子们哭叫着，但饿鬼忙着撕扯遍地的尸体，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但形势紧迫，尸体已经越来越少，但饿鬼们还有数百只。当它们没有尸体可寻时，势必会开始攻城。

清心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脱下了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们有绳子。”

指挥使木然地看着他，但很快就有人明白了清心的举动，净莲寺的喇嘛们开始脱下衣服，有人将衣袖链接起来，没过多久，一条用五色僧衣制成的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清心双手托着那条绳子，身后是赤裸身躯的数百僧众，他走向指挥使，将绳子示现于指挥使面前，“大人，我们有绳子了。”

指挥使刚要点头，身后传来一声爆喝，“大人！别上当了！他们是想帮助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