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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饿鬼来袭3（第1页）

“明明是城主下令封锁城门的！跟净莲寺没关系！”宝生气不过，高声喊道，但他的声音马上就消散在了愤怒的风暴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一切都是因果，一切皆是劫数。”净土尊者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那今天就是净莲寺的劫数。”军官狞笑一声，他大手一挥，高声命令道，“给我拆！”

“住手！”热血涌上了宝生的脸，他想冲过去，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看去，发现拉住他的人居然是清心师兄。自从明智出事后，宝生就再也没去过藏经阁，他听说清心师兄也被连累，被调离了藏经阁。

“清心师兄！”宝生顿时悲喜交加，同时他注意到清心没有穿藏经阁的青色长袍，而是穿着一件下层仆役穿的麻布衣服，“你去了哪里？”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清心冲他摇摇头，面色凝重，“你别过去，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愤怒的矿工和农夫们开始四处打砸，他们冲进大雄宝殿，肆无忌惮地爬上平时敬畏无比的祭台，爬上佛像，疯抢着佛像身上覆盖的金箔。很快，庄严肃穆的金色巨佛就露出了原本覆盖在金箔下面的灰色泥胎，只有一双低垂的眼睛依然流露着悲悯的目光。士兵们推倒了佛像，佛像轰然向前崩塌，重重地砸在祭坛上，祭坛碎裂，佛像的残片洒满了整个大殿。

沉重的佛头翻滚着滚出了大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直滚到了广场中央，然后端正地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佛头正好面向着须弥山的方向。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大雄宝殿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巨响，宝生的心猛地缩紧了，他听出来了，那正是镇魔台的方向。

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大地突然震动起来，这一次地震比前几日的那次地震更加猛烈。广场周围的大殿在震动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士兵和喇嘛们纷纷跑向广场正中，但震动越来越强烈，即使站在广场上也几乎站立不稳，人们纷纷摔倒在地。广场正中的香炉沉重地砸在地面上，还未燃尽的香灰洒了一地，暗红色的炭火星星点点，就像一只只暗夜中饿鬼的眼睛。

地藏殿首先倒塌了，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地藏殿顶的琉璃瓦片纷纷坠落，然后整个大殿的主体结构向右倾斜，轰然倒塌，烟尘四起。宝生紧紧地趴在地上，大地疯狂地震动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强烈的震动中，他听到了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尖啸声从业魔封印处传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了。

宝生努力睁大眼睛，尘雾四起，他猛烈地咳嗽着，但到处都是呛人的烟尘，什么都看不清，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他试着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就碰到了一具躯体，他弯下腰，只见那是一名治安军士兵，他的脑袋被一块沉重的木梁砸在了下面，红白之物流了一地，早已没了生息。

阿弥陀佛，宝生在心里默念一声佛号，他跨过尸体，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宝生蹲下身看去，又是一个受伤的猎手，还是个跟宝生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只见他的周围还散落着刚从大殿里抢来的珍宝和几片耀眼的金箔。

“快救救我……”可怜的年轻人呻吟着，他的下半身被倒塌的香炉压住了，露出的双腿也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断裂的骨茬从大腿上刺出来，眼见是活不成了。宝生握住他的手，试图将他从香炉下面拽出来，但一使劲，士兵就发出一阵惨叫声，接着，他的嘴里涌出鲜血，惨叫声也变成了呻吟声，然后就渐渐没有了声息。

过了好一会儿，烟雾才慢慢散去，这一次的地动比上次持续时间要长许多。宝生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净莲寺一片惨相，围绕着广场的地藏殿和药师殿都倒塌了，大雄宝殿也已经摇摇欲坠。广场上的士兵们和喇嘛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宝生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当他看到师父和活佛尊者们安然无恙时，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他也意识到广场上的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少。

师父看到了宝生，急忙招呼他，“宝生，别愣着，快救人！”

还能动弹的喇嘛和士兵们开始在废墟中搜寻生者，天光昏暗，喇嘛们将香炉扶正，重新点燃了火把。他们合力搬开沉重的砖石，在废墟里搜寻着幸存者。直到天光大亮，伤者已经摆满了广场，但更多的人已经变成了尸体。

宝生疲倦地坐在广场上，喇嘛和士兵的尸体胡乱摆放着，他的十根手指都在流血。烟尘已经散尽，宝生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佛头，在剧烈的地震中，佛头离奇地没有倾倒，还是保持着端正的姿势，目光低垂，依然深沉怜悯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宝生不敢和佛祖对视，他转过头，望向琉璃塔的方向。他惊奇地看到，在强烈的地震中，琉璃塔居然没有倾倒，还歪歪斜斜地矗立在地藏殿的后方。宝生摇摇晃晃站起身，朝琉璃塔走去。他翻过地藏殿的废墟，地藏王菩萨的塑像在废墟中露出一段臂膀，青灰色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白灰。宝生停住脚步，伸出手去擦拭，却发现白灰早已被湿气晕染成一层白泥，根本擦不干净。

他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跌跌撞撞地爬去。过了一会儿，宝生来到了琉璃塔下。琉璃塔显然也遭受了极为严重的破坏，虽然还顽强地矗立着，但塔身已经歪斜，似乎随时都会倾覆。周围到处都散落着琉璃瓦和石砖的碎片，甚至还有一个破裂的转经筒无精打采地躺在青砖地面上。

急于查看整个瞻婆城现状的心情压倒了死亡的恐惧，宝生沿着扭曲的楼梯跌跌撞撞爬到了琉璃塔最顶层。在上次的地震中，净莲寺的损失几乎微乎其微，净莲寺的建筑应该是瞻婆城中最坚实稳固的建筑了，但在这次地震中也损毁严重，可想而知瞻婆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瞻婆城几乎完好无损，地震只破坏了净莲寺，确切地说，地震中心似乎就在镇魔台，以镇魔台为中心，附近的建筑几乎都倒塌了。而在净莲寺以外，几乎所有的建筑都保存完好。

“这是怎么回事，”宝生喃喃地说，“难道真的是业魔在作祟？”

外有饿鬼侵袭，内有业魔作祟，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他的目光被远处的某些东西所吸引，宝生望向瞻婆城外，他惊奇地看到刚才一直没注意到的东西，一片隐隐的红光出现在背离须弥山的方向。火劫已经逼近了瞻婆城。他再望向须弥山，不知道为什么，白雾已经稀薄了不少，须弥山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里，须弥山没有倒塌，也没有断裂，依然无言地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