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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业魔2（第1页）

“世间之事，无所谓对错，一切皆有因果劫数，”师父却没有责罚他，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摩挲着宝生的头顶，语气缓和下来，“你都看见了什么？”

宝生给师父讲了他的所见所闻，师父沉吟了一下，问道，“宝生，你下去的时候，墙壁是否变成了金属质地？”

宝生点点头。

“这就是了，”师父微微颔首，“《起世经》云：如是大地。住于水上。水住风上。风依虚空。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你看见的乃是大地之下的金轮，金轮之下，乃是水轮，也就是你看到的寒冰，水轮之下，则是风轮，风轮之下，是无量虚空。”

宝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师父，那冰下面的触手又是什么呢？”

“那定然是业魔。”

“业魔？”

“是的，业魔乃魔王波旬的万千魔子之一，为众生恶业所化。在当年的佛魔之战中，业魔是魔王波旬的头号魔将，战力无穷，化身万千。魔军被佛祖击败之后，业魔被镇压在水轮之下，”师父说，“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定然是前往地狱道的通道，以后切勿再去，我会处理此事。你去吧，宝生。”

后来，宝生看到一些喇嘛在那间大殿里进进出出，复杂繁复的法事仪轨连着进行了七天七夜。后来，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跑到了那个大殿去看，结果发现进入阶梯的洞口被红砖和灰浆封死了。封印上面还画着一个复杂难懂的符咒，意在镇压水轮中的业魔。宝生在封印前矗立了一会儿，他感觉似乎又隐隐听到了隆隆的声音，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大地和金轮，看见业魔正在冰封的水轮中挥舞着可怖的触手，似乎随时都能破冰而出。

一阵颤栗袭来，宝生飞快地逃走了，再也不敢靠近这个大殿一步。自此以后，他对《起世经》中的描述更加深信不疑。

后来，当宝生认识了明智之后，他告诉了明智关于业魔的事情。明智显然非常感兴趣，他仔细询问了宝生那个地下大厅的构造和冰封的业魔。他甚至怂恿宝生带他去看看业魔，但宝生坚决地拒绝了。

宝生是在藏经阁第一次遇到明智的。当宝生七岁的时候，师父见他天性活泼好动，于是带他去了藏经阁，准备开始教授他阅读经书，以修习身心。藏经阁是一座位于琉璃塔下的单独建筑，和其他所有飞檐斗拱的宝殿不太一样的是，藏经阁是一座四四方方朴实无华的建筑。

而且，和其他宝殿不同，藏经阁完全是由巨石建造而成，厚实的墙壁将藏经阁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师父带着他走过一道长廊，又经过一扇大门，才真正进入了藏经阁中。

藏经阁是一座由两排巨柱支撑起的大厅，在高高的墙壁上开着两排圆形的小窗户，窗户上安装着厚厚的淡绿色玻璃，昏暗的天光从中照射进来。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条长桌，桌子上摆着一列整齐的酥油灯，这也是藏经阁中唯一的光源。空气很干燥，弥漫着一股酥油燃烧的奇异味道。

长桌的两边，是一排排高至天花板的不知名材质制作的书架。站在长桌旁，向两边望去，书架中的通道如若一道道幽暗的峡谷。一个穿着整洁青衫的喇嘛朝他们走来，他眉目清秀，身材欣长，眼睛明亮，脚上穿着一双牦牛皮软靴，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他走到他们面前，双手合十，朝师父微微鞠躬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尊者，您来了。”

师父双手合十回礼，向他介绍宝生，“清心，这是宝生，是我新收的弟子，我带他来藏经阁看看。”

清心微笑着朝局促的小宝生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宝生师弟，幸会，欢迎来到藏经阁。”

那是宝生第一次见到清心师兄，后来他才知道，清心师兄是藏经阁的管理员，负责经书的整理和借还事宜。他有伏藏大神通，记忆力非常惊人，几乎记得每一本经书的摆放位置。

师父带着宝生走进书架之间的通道，宝生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抚摸书架，书架的材质非金非木非石，摸起来温润却又坚硬无比。书架的每一层都摆满了经书，书脊朝外，犹如一道道经书组成的峡谷。幼小的宝生仰头看着那些浩如烟海的经书，心中顿时充满敬畏。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认知中的世界还有那么广阔的一面。

“师父，这些书，都是寺里的师父们写的吗？”宝生怯生生地问。

“不，这些经书，并非凡人所写，它们都是天人赐予我们的，”师父说，他牵着宝生的手穿行在幽暗的峡谷里，宝生注意到这些书都被一层透明的屏障保护着，“即使净莲寺最智慧的尊者，也只能读懂其中一小部分。”

“为什么啊？”宝生好奇地瞪圆了双眼。

“因为只有一少部分经书是由我们人道的文字写成，大部分经书是由天人文字写成的。”

“为什么天人们赐给我们经书，又不教会我们天人的文字呢？”宝生问。

“因为人道众生大都昏昧不堪，无法领会真正的智慧，如果贸然读了天书，恐怕会神志错乱。”师父耐心地解释道。

“那——这些天书里，都是讲的什么啊？”

“这些书里，蕴含着无上无边无量的智慧和世间一切奥秘，”师父郑重地说，“世人皆以为七宝是净莲寺最珍贵的东西，其实净莲寺最珍贵的珍宝就在这里。”

那是宝生第一次去藏经阁，后来，当他长大一些，已经识得一些文字之后，才被允许单独进入藏经阁。但不知道为什么，宝生从来都不太敢在藏经阁中逗留太久，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许多双眼睛在幽暗的峡谷中注视着他。有时候，他也会偶尔遇到迦藏经阁的主持迦叶尊者。

迦叶尊者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每次见到宝生，她都会微笑着和他说几句话。她告诉宝生，在藏经阁可以随意翻看经书，但是要带走的话，必须在清心师兄这里造册登记。清心师兄告诉宝生，藏经阁中收藏的不仅仅是历年历代的经书，矿工们和猎手们在野外的废墟中发现的经书也会悉数送到这里，经过清洗和护理，收藏起来。在远古那场天人与阿修罗的大战中，有许多遍布大地的城池被摧毁，许多经书都失落在废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