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铅云低垂,风卷起梧桐叶,打在玻璃上像密集的叩门声。
他听见雷诺的脚步停在门口,听见对方压低嗓音:“他没带司机。手机信号离线。但副驾储物格里,有半盒没拆封的‘樱雪’薄荷糖——包装锡纸反光率,和佐藤健办公室抽屉里那盒,完全一致。”
楚墨终于转身。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灰羊绒外套,袖口掠过控制台边缘,触一道虹膜扫描光束。
屏幕右下角,一行小字悄然刷新:
【搜查令申请已提交省高院应急通道】
【同步启动‘静默清道夫’协议:g-充电桩供电回路,将在分钟后自动跳闸】
他走向门口,步子很稳,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
经过监控屏时,指尖在赵国栋车牌特写画面上轻轻一点——放大,再放大。
镜头穿透雨痕模糊的玻璃,定格在驾驶座安全带卡扣内侧:一道新鲜刮痕,呈斜向三段式分布,与白天昨夜用激光蚀刻在物理密钥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通知李振邦,”楚墨说,声音不高,却让整间屋子的空调嗡鸣都矮了半拍,“搜查令批下来前,先断他回家的电。”
他推开指挥中心厚重的防火门,门外走廊尽头,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声如鼓,震得墙面灯管微微颤。
而千里之外,滇西群山褶皱深处,一辆破旧中巴车正颠簸驶过最后一道急弯。
阿坤解开缠在小腿上的胶布,露出一双沾满红土的旧胶鞋——鞋底夹层里,硬盘正随着颠簸,出极其细微的、类似心跳的震动。
滇西的雾,是活的。
它不散,只沉。
沉在山坳褶皱里,沉在青石板路的缝隙中,沉在阿坤汗湿的后颈上,像一层裹尸布,又像一张未揭封的密令。
他跛着右腿——三年前被黑蛇的人用钢管砸断过,没接好,每逢阴雨便隐隐酸。
此刻酸得钻心,可不敢停。
中巴车刚在镇口土坡刹住,他已掀开破帆布帘跳下,胶鞋踩进泥水时出“噗”的一声闷响,仿佛什么正在溃烂。
林小曼站在杂货铺檐下,手里摇一把竹扇,扇骨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竹肉。
她没看阿坤,目光扫过他肩头斜挎的旧帆布包,又掠过他小腿上那圈未拆的胶布——红土糊在边缘,干了,裂了,像一道结痂的伤口。
“鞋底火种?”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远处溪水撞石的碎响。
阿坤喉结一滚,没答,只把左脚往前一伸。
胶布撕开时带下几片死皮,鞋底夹层豁开一道细缝,银灰色硬盘边角微露,泛着冷铁似的哑光。
林小曼指尖刚触到硬盘边缘,眉头就拧了起来。
不是因为凉,而是因为——太静。
不该这么静。
硬盘本该有微震,有温升,有电流穿行时那一丝几乎不可察的蜂鸣。
可它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石头,死寂、僵硬、毫无生气。
她猛地抬头。
镇子东头,三辆墨绿越野车正缓缓驶过桥面。
车窗贴着深色膜,反着天光,却照不出人影。
车牌是本地号,但底盘太高,悬挂太硬,轮胎纹路崭新得刺眼——滇西山路啃十年都磨不出那种棱角。
黑蛇来了。
不是来接货,是来收命。
十万块悬赏,活要见人,死要见鞋。
林小曼扇子停了半秒,随即又摇起来,扇风拂过阿坤汗津津的额角:“阿坤,你表姐让我问你——青龙坳那批‘灰砖’,到底烧没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