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坳的灰还没散尽,国际舆论的火已经烧到了东京湾。
楚墨站在数据中心三十七层观景廊,指尖夹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路透社头版截图。
纸面还带着打印机余温,标题烫得刺眼:《“衡准”外壳暗藏密约?
缅甸货仓惊现政府级采购编号》。
配图是毛熊国海关x光扫描屏的局部截取——那三枚嵌在铸铁底座夹层里的存储卡,在幽蓝成像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三颗被钉死的獠牙。
他没看标题,只盯着图右下角那个被红圈标出的编号:gsef。
和砖窑废墟里白天从熔渣中撬出的ssd托架编号,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是锚点。
飞鱼的声音从加密耳道传来,语压得极低:“路透社信源已‘意外’泄露——林小曼用仰光黑市买的卫星电话拨号,通话时长秒,背景音混入了海参崴港汽笛。他们查不到人,但能确认信息源在俄远东。”
楚墨颔,将截图翻过背面。
那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佐藤健今日出席樱花国商会午宴,座位距省招商局副厅长仅两米。”
他抬腕看了眼表::。记者会还有三十七分钟开场。
十五分钟后,东京nhk直播画面切入东京樱花国使馆新闻布厅。
佐藤健一身熨帖的藏青条纹西装,领带夹是一枚微缩樱花浮雕。
他双手交叠置于讲台,笑容谦恭如初春薄雪,开口便是标准的、毫无瑕疵的中文:“……所谓‘密约’,实为普通商业采购协议的误读。我方与中方企业始终恪守duto规则,一切合作透明可查。”
镜头扫过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就在此时,一名日本记者突然举手,用流利中文问:“佐藤先生,您是否能说明,为何贵国nsa-asia实验室在严世昌先生‘技术澄清’后四十八小时内,紧急撤回两名芯片封装专家?”
佐藤健眼睑几不可察地一跳。
他顿了半秒,笑意未减,却已脱口而出:“严先生确曾协助我方进行技术澄清——关于衡准外壳材料热胀系数的争议性数据。”
话音落,全场静了半拍。
导播没切镜头。
摄像机忠实地捕捉到前排一名新华社记者迅低头记录的动作,以及后排路透社摄影记者悄悄调整焦距、对准佐藤健喉结处那枚微微滑动的领带夹。
——“协助技术澄清”。
七个字,轻飘飘,却把严世昌的名字,亲手按进外交辞令的钢印里。
楚墨放下手机,窗外云层正被风撕开一道缝隙,一束光斜劈下来,照在观测台玻璃上,映出他瞳孔里两点锐利的反光。
同一时刻,省检察院反贪局办公室,李振邦将一份《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申请书》推过桌面。
对面坐着政法委督查室主任,手指一下下敲着文件封皮,语气平淡:“老李啊,现在外资情绪敏感。樱花电机明年三期投资意向书刚递到省里,这时候动一个科级干部,怕寒了人心。”
李振邦没争辩,只将钢笔帽咔一声旋紧,起身时袖口擦过桌沿,带起一阵无声的滞涩感。
楚墨早已料到。
他拨通老周号码,只说一句:“放风。就说严世昌保险柜里,有段录音——某位副省长在东京椿山码头,亲手接过樱花国顾问费支票,背面签的是‘渡鸦’代号。”
电话挂断三分钟,省委大院西门煎饼摊前,一个穿蓝布工装的老汉多送了顾客一根油条,笑呵呵道:“听说没?严科长那录音,能听清船号哩。”
当晚十一点零七分,佐藤健的黑色丰田驶入省委家属院侧巷。
车停稳,陈砚已等在路灯阴影里。
他没打伞,衬衫袖口挽至小臂,腕骨分明,手里捏着一枚刚从茶馆顺来的青瓷茶则,边缘还沾着半片干枯的滇红茶梗。
佐藤健亲自捧出礼盒,檀木质地,掀开,一方翡翠镇纸卧在丝绒垫上,通体翠绿,唯底部一道天然裂纹蜿蜒如蛇。
“陈秘书,”他声音放得极柔,“贵省营商环境,向来是我最敬重的。”
陈砚没伸手,目光掠过镇纸,落在佐藤健左手无名指内侧——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尚未结痂的浅痕,像是被某种高频谐振器灼伤。
他忽然开口,声调平直,不带起伏:“佐藤先生,贵国nsa-asia实验室,上周二下午三点十七分,为何突然召回两位封装专家?”
佐藤健端着礼盒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风穿过巷口梧桐枝桠,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贴着地面滚向两人之间那道三尺宽的暗影。
陈砚没再说话,只将手中青瓷茶则轻轻搁在礼盒盖上。
瓷与木相触,一声极轻的“嗒”。
像一枚骰子落定。
而此刻,楚墨正坐在城西“松涛阁”二楼雅间。
桌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只素白瓷杯,杯底沉着三片茶叶,缓缓舒展,脉络清晰如未干的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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