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如火,石碑如墓,光芒透过菌丝般的云层照射下来,随着穹不断前进,祸弩的身影逐渐清晰。
穹看着祸弩一个人,朝着神明沉眠之地走去,脚步极轻,每一步却都在硌动整颗星球深埋的创痛。
“嘻嘻,善良的星核小先生,你真的知道祸弩觐神的目的吗?”
不知何时,穹已经走到了那座巨大的石碑下,而辛格瑞达坐在高高的石碑上这样问着在石碑下仰头看祂的穹,但祂的视线却随着微风和阳光飘向远方。
纳撒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祂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辛格瑞达身后,帮双生弟弟梳理那一头锦缎般的长,收拢被风吹得飘散的丝。
所有从那场浩劫中活下来的人都拥有被残忍肢解的幸福与被无情截断的命运,他们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初那惨痛的记忆。
但总有勇敢的人,奋力的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强撑着支离破碎的灵魂,就为了那些还活着的人,再一次的举起了已经破碎坍塌又刺穿了他们身体的天穹。
所以,逃避现实导致自身被时间抛弃的人,永远不值得任何人怜悯,他们的内心太过脆弱,就连活着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惩罚。
但他们又不敢死去,于是便扭曲的,从同族的血肉中榨取着爱意,榨取着神对生命的温柔以待,并试图在你面前撕开自己的伤疤,让你的憎恨与失望无处可躲。
他们像蛆虫一样啃噬着幸存者的意志,用哀嚎和自怜编织成网,妄图将那些仍在战斗的人也拖入永恒的泥沼。
他们的眼泪不是忏悔,而是武器,他们的痛苦不是警示,而是枷锁。
他们早已放弃抗争,却又不允许任何人忘记他们的存在,于是他们寄生在历史的伤口上,吸食着别人的勇气,直到自己也化作腐烂的寓言。
而真正的幸存者,即使骨骼碎裂、灵魂淌血,仍会以残躯为碑,以沉默为誓,他们不会让死者的牺牲沦为懦夫的食粮,更不会让活着的希望被蛀空成虚妄的哀歌。
父亲就是这样成为星神的,因为,即使那些懦弱的幸存者们扒在祂腐烂的神躯上吸食着祂的骨血,祂也依旧爱着这片寰宇中的所有生命,爱着我们。
所以,祸弩感知不到父亲的注视,她看不到神眼中的怜悯,她站在废墟之上,脚下是无数被碾碎的姓名,头顶是沉默如铁的天穹。
而那些被截断命运的同族仍在她的血管里流淌,像锈蚀的刀锋,每一次心跳都刮出新的伤痕。
“她想杀了父亲,”辛格瑞达晃着腿,任由风吹散了祂的辫,“杀掉那在她心目中脆弱的,娇嫩的,未曾见过世界黑暗的蠹星公主。”
些许绿色的粉尘随着辛格瑞达的突然附身而散落,祂冰凉的手指划过穹的脸颊:“你看,你们这些未曾经历挫折的人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
祂的指尖突然刺入穹的眼眶,却在触及眼球前化作飘散的星屑:"父亲爱得太深,所以宁愿让自己的身体在这片花海下腐烂。"
穹怔住了,虽然听闻繁育星神是最温柔的星神,即使见过了繁育星神的分身,但他依旧认为星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冷漠而不近人情。
可眼前这些景象却在撕裂他对星神的全部认知:
天空中开始坠落燃烧的星骸,每一颗都映照着往昔大屠杀的片段,那些被截断的命运在火光中扭曲蠕动,像是试图重新拼凑完整的尸块。
石碑下方,无数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那些都是曾经依附繁育星神苟活的幸存者们,此刻他们张着空洞的嘴,出贪婪的吮吸声。
他们的牙齿间还残留着荧蓝色的神血,眼眶里却已经长出猩红的菌丝,可他们也确实都已经成为了蠹星的养分,哺育着新生代的虫族们。
穹突然明白了祸弩眼中的世界,在这片被蛀空的宇宙里,连星光都是她们这些蛆虫进食时出的磷火。
所谓星神的永恒,不过是生命缓慢腐烂的另一种说法。
穹的瞳孔微微颤抖,因为他看见那些破土而出的苍白手臂并未撕扯星神的残躯,而是轻轻托住了坠落的星骸。
猩红的菌丝在荧蓝色的神血中舒展,开出一簇簇藕荷色的花,花瓣里沉睡着新生虫族纯净的梦境。
“父亲从未后悔过,”辛格瑞达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像一片羽毛落在将熄的余烬上,祂的辫垂落,缠绕住石碑下蠕动的手臂,“即便被啃食千万年,祂依然在自己腐烂的血肉里埋下了种子,而现在,蠹星上满是花海。”
“你以为父亲看不见黑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