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这样,城民?也还是堵在各家的粮行门口争先恐后要往里头挤。
别的粮行早没东西可卖,就差米斗没被城民?买走了。
唯有?临街这家鼎顺粮铺还能买到些未掺沙石的米面,只是成色也次,都是旧年?的陈米或洪涝时泡过的,有?的都发了芽,将芽晒干了再卖。
倒也可行,就是没有?什么米味儿了,吃着?味同嚼蜡,却也胜过没有?。
城民?捧着?钱袋子排了半日?的队,突然告诉他们没有?米了,哪个又肯依,就全往里挤。
幸好这家粮铺的伙计都是腰粗体壮的汉子,连专门称米的妇人也是臂膀粗圆,十分有?力气?。
曾有?城民?见过她们在门口卸货,一袋百来斤中的米,她们一下能扛两三袋,还脸不红气?不喘,照样大着?嗓门吆喝生意。
伙计和?妇人抡着?碗口粗的棍棒将城民?拦在门外,凶神恶煞的让城民?赶紧离开。
“我?们掌柜的说没有?就是没有?,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快走!”
看着?实在可怕,胆小的城民?不敢闹,就只能走开,再去别处看看能否买得到粮。
也有?不怕死的硬要问个明白。
“怎么就没有?了?有?人看见你们铺子前些日?才进的新米新面,足有?十几大车,怎么卖得这般快,莫不是拿话诓骗我?们,不想卖给我?们粮食。”
站在里头的掌柜听了这话都气?笑了,道?:“诸位也不想想,从昨儿个城中谣传北地叛民?攻城以来,这麒麟城中的粮价涨了多少,再算算这城中总共多少人口便可知还有?无米粮。莫说十几大车,就是百来车也不够卖的,光是那条街巷里的王公贵族大世家,深宅大院里头养了多少人,自己还有?田庄,每年?都有?粮食的收成,就这也还不够,来过多少管家爷爷管家奶奶采买米粮,就是把我?们粮铺的大米都搬空也是不够的,你们只看得着?十几大车,却不知这城中有?多少人。”
一席话将城民?敲醒,又让他们更加惶恐。
“那我?们今日?是买不到粮食了?”
掌柜的袖着?手,眯起商人的势利眼,淡笑道?:“别说今日?,就是明日?、后日?……再往后的日?子都说不准,到处传北地叛民?攻来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这般说。”
城民?道?:“都打到城郊驿站了,怎么不是真的。”
掌柜却一脸的高深莫测,道?:“这事奇怪啊,前些日?子不是有?从北边来的商队说北地出了位厉害的女将军,打得东辽是抱头鼠窜屁滚尿流,还从东辽手中要走了二十座城池,钱财绢布更有?十万之数,又让东辽放归早年?掳走的边民?,才叫被抓去当奴隶的边民?才得以回来同家人团聚,朝廷也派了使团去偏关,怎的现在又突然传北地有?叛民?,不是自相矛盾,活打了嘴。”
细想掌柜这话也有?理,聚众的城民?瞬间安静。
掌柜看了眼这些被旁人三言两语就惶惶不可终日?真以为要打仗的城民?,心中唯剩冷笑。
“得了,诸位,我?们小店真没有?东西可卖的了,请回吧,”说完就朝伙计使了个眼色,“挂上歇业的牌子,关门落锁,再留几个人在前门守着?,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许开,若有?硬闯的,先打个半死再捆了送官。”
这麒麟城中的一铺一店都是有?靠山的,不是这个世家的产业就是那个公侯在照拂,皆是沾亲带故,关系网错综复杂。
普通人要在这里开铺子做生意,那是想都不要想。
即使开起来了,不过几天就被闹得关了门,严重?者还可能家破人亡,最后铺子连同家财都要被没收。
粮铺刚开起来时也不是没人来找过事,只因?查不出背后靠山是谁,生意又好,上门寻衅的地痞流氓自然也就多。
这些地痞都是受别人雇佣来的,专为找事,让人做不下去生意。
最好还能跟人命官司扯上关系,这样背后之人就可设法不花一个子儿,又能将铺子占为己有?。
偏就在这间铺子碰了钉,来找事的地痞都让铺子的伙计打得没了半条命。
夜里还有人去地痞的家中放死了的毒蛇和?老鼠,就丢在床头。
地痞的相好睁眼看到满屋的蛇鼠尸体,吓得面色惨白,吐着?跑出了屋子,再不敢来。
接连几日?都如此?,地痞也怕了,就算给钱再多也不敢再去闹事。
倒也有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告到官府去的,府衙都来人了,掌柜的也不反抗,乖乖跟着?入了狱。
只是当天晚上这官员的内宅就闹了鬼,全宅上下都不得安宁。
先是仆从病倒,接着?就是官员的儿女、妻子和?老母,最后连官员自己也病了,上不得朝,理不了政务,请医问药都不见好。
最后还是听人劝告请了城外清风观的老道?长摇了卦。
卦象上说官员是得罪了贵人,命里有?此?劫难,想要化解就得向贵人告请罪,往后应公允持法,莫要做伤天害理之事,也莫要按子虚乌有的罪名给旁人,唯这样才能保家宅安宁,官运亨通。
官员想了一圈,唯有?粮铺的事犯了忌讳,便赶忙命人将掌柜的放了,这才慢慢好起来。
这事在麒麟城中人尽皆知,明眼人都知道?是粮铺背后的人搞鬼,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如何。
硬碰硬的话,显然这背后之人也不怕。
为避免得不偿失,之后就没人再来找粮铺的麻烦。
粮铺倒也规矩,只要没人上门找事,也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生意。
同行之间也往来,送礼都极大方,一出手就是核桃大小的玛瑙、拇指大的珍珠,还有?红珊瑚、绿松石、翡翠玉石等等,就没有?小气?过,都是连公侯家也找不出几样的珍品,说送就送了,也没见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