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晚拉高布巾挡住口鼻,飘扬的血红在这灰白的乱山中?格外艳丽,绽放在累累白骨之上,迎接着从渊底爬上来的毒蝎,密密麻麻,从积雪中?钻出,从阴暗处朝外铺开,发出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退后。”
将傀儡军引到深渊口之后她?便下令让随来的人退到山石上,看傀儡军顶着麻木僵硬的脸从布口袋里抓出大?把的生石灰和辣椒粉,撒向铺天盖地爬上来的毒蝎。
也不知她?往里头还加了些什么?,毒蝎碰到这些粉末之后只挣扎了两?下就死翘翘,有避开粉末爬过来的也都被傀儡军踩死,他们是活死人,毒蝎的攻击对他们无用。
来之前她?命人备了不少桐油和绳索,没有被粉末弄死的毒蝎在沾到桐油之后,燃起?的火舌会顺着风向将它们卷入火焰中?,不管它们是活物还是其他,都只能随着火光的腾起?而灰飞烟灭。
傀儡军也被烧毁不少,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她?并不心疼,这种东西她?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现在这批毁掉了,马上就能将边城那批操控成新的傀儡军。
她?不认为这次攻城会失败,若廖姑和阎罗娘连这事都做不成,还不如回南柏舍种地,别再在她?眼皮底子晃悠了。
绳索捆在石头上,另一头垂落到深渊,傀儡顺绳往下,任由爬到身上的毒蝎疯狂用翘起?的尾巴蛰进僵硬的皮肉也挡不住他们的速度。
另有一批傀儡守在山外,若有危险也好及时防御。
可?以肯定这是一座金山,但历经?了千年的开采挖掘,很难说还余有多少金矿,而渊底是何情形更不得而知。
她?不会随便让自己的人冒险下去探究竟,也没打算一下将金山搬空,一则这不现实,二则就算搬空也需另外建库房存放,倒不如放在这命傀儡看守着稳妥。
深渊口在大?雪纷飞中?宛如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嘴,企图将万物吞噬。
成千上万的傀儡军已经?顺着绳索下去,虞归晚屏气凝神听了会,又掏出短笛吹出一窜古怪的音调。
每次她?吹笛,其他人都会立马捂上耳朵,有多远躲多远。
过了片刻,笛声渐止。
随来的人才慢慢松开捂耳的双手,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有个?前两?日?才护送杜氏等人来到偏关的妇人用手肘撞撞身边的佟汉,问:“过去不?”
佟汉也不知,转头看程伯。
之前主子夜探金矿山带的是廖姑和阎罗娘,他们也是头次来这边,才知道关外有这么?一座大?金山,也难怪以前带商队出关路过这片时总是浓雾腾起?,辨不清方向,连罗盘都不好使。
太阳一会挂东边,一会出现在北边,跟鬼打墙似的出不去,传闻这片是不详地,会吃人的,却原来是喀木六族搞的鬼,就为了藏住这座金山。
程伯捋了两?下掺着银色的胡须,眯起?眼打量前方,道:“不急,等主子的命令再行事,咱们现在过去也是添乱。瞧见那些蝎子没?蛰一下都是要人命的,咱们又不是话本上的九尾狐貍,还能有九条命用来折腾,主子也是顾虑着咱们这些人才操控傀儡军过来的,也冒着险,万一这里的事传出去,怕会被有心人利用说主子妖异,于民不利等语,一人成说,三人成虎,悠悠众口难堵,咱们以后行事也要谨慎些,别因一时口舌之快就给主子惹麻烦,要知道主子现在树大?招风,多方对她?虎视眈眈,稍有不慎都是千人骂万人弃。”
在江湖上闯荡讨生活大半辈子,程伯见过太多人性险恶,也知人心最是难琢磨。
如今主子势大?,风头无两?,但家世倚仗到底薄弱些,比不得那些显赫贵门大家有底气,即使没落,家族势力也都会在。
俗话也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除非遇上帝王之怒,毫无周旋余地,否则这些世家总能保住一口气,待日后寻得机会东山再起?,再振兴家族,重得荣耀。
可主子只孤身一人来到此处,全?无倚仗,能有今日?靠的都是自己,而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原也是穷苦出身,已是尽力不拖后腿,锦上添花是不用谈的,非要说往后能指靠的,怕也只有幼儿姑娘了。
只是……
程伯想起?在麒麟城时探听到的消息,他和佟汉早已知晓幼儿姑娘的身份,那样?显赫的门庭,竟也会一夜之间葬于火海,留给世人的只有万世污名。
唉!
“您老为何叹气?”方才出声问话的妇人被程伯这一声哀叹给吓得心肝颤,拍着胸脯平复心情,哀怨道,“您老有感而发也挑挑时候成不成,眼下这情形都怪人的,还被您老吓,我胆小,可?受不得这个?啊。”
能被虞归晚挑来的人哪个?又会是胆小的,妇人手起?刀落杀人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尤其是杀那些残害百姓、鱼肉乡里的鸡鸣狗盗之徒,都很不能用手里的刀将这些畜生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拿盐和辣椒面腌成腊肉片,或者风干了挂在羊圈。
程伯摇了摇头,依旧看着前方,却问:“怎的突然送老夫人到这边来?先?前主子去信没有说这事,姑娘也从未提及,可?见是你们自作主张。”
事先?不来信说一声,人坐马车快到了才接到陈妇让黑鹰送的信,当时主子就皱了眉,幼儿姑娘也吓了一跳。
老夫人之前受伤被救回,身体更是不好,天天喝药,在家里静养着还好些,怎的又冒雪来偏关,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幼儿姑娘不知多伤心。
理由也跟主子和姑娘说过,只是外面的人还不知情,妇人便趁空说道:“我们可?是冤枉,本来只是带货物赶来,又想着主子在这边还得长?待下去,多带些人过来用着也放心些,新训的那些到底不如咱们忠心不是,哎,就是挑人的时候让老夫人听着了,她?念着姑娘,又念着主子和廖姑,夜里都睡不安稳,跟我们说睁眼闭眼都是那日?的情景,您老是不知道,老夫人都险些跪下求我们了,我们哪里敢受这一跪,不是折我们的寿嘛,就赶忙搀扶住,劝了好一会子也没用,定是要我们带上她?,还不许跟主子和姑娘提,这二位要是知道,定是会阻止,那您老说,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坐在门口淌眼抹泪不管吧,就只能多安排些人一路护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