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缓了一阵,恹恹喘气,惊魂未定。
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心脏疼,像被一只手掐住,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她两眼一黑,差点滚下马背。
等疼痛过去,她脸色泛白,重新握紧缰绳:“……无事。”
应是无事吧。
玫瑰色的朝霞美轮美奂,随着日头渐长,霞光散去,金色阳光照着深山厚雪,也落在东宫的窗棂,洒进大殿,映照在血迹斑驳的床榻。
殷明垠唇上咬得血迹斑斑,乏力地抬起脖颈。墨发枕在他身下,如流云铺开,少年肤如冷玉,面色枯槁,颓然扶着肚子,在绵延无尽的产痛中挣扎、沉沦。
祁璎揭开被角,泣不成声。
六指了。
一夜过去,时至午时,才堪堪六指。
“瑗儿……”轻哑的唤声已乱了思绪,殷明垠长睫沾染薄汗,干枯的唇瓣呢喃,一次次被腹中剧痛打断,又一声声绝望地拼凑。
“瑗儿……”
山脚客栈。
风雪停了,山清水秀,一间小小客栈独立山川之间,摆了几张小桌,此时唯一男一女在此歇脚,不远处的湖边拴着黑白马匹,正惬意吃草。
小二端来一壶茶水,两碗素面,闵温提起茶壶,斟满两杯,一杯放至顾西瑗面前,一杯自己轻抿一口,只觉茶香清醇。
“这雪水泡的茶就是不一样,还加了山上采摘的团绒草,味道果真名不虚传。”
顾西瑗望着清碧的茶水发呆,茶中泡了一瓣白色小花,清香馥郁。
她愣了愣,突然抬起头,看向闵温:“你刚才叫我了?”
“没有吧。”闵温诡异地盯住她,神色古怪,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别神叨叨的,你师父我不经吓。”
顾西瑗怅然若失,端起茶杯,只见指尖抖动,竟连一杯茶也拿不稳。
“据为师观察,只有老年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闵温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她。
顾西瑗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似乎凳子上有钉子,坐立难安,一脸心浮气躁。
她抬头望了望天,大朵的流云浮在雪山边,天气晴好,风里飘下小雪瓣,尤其清静。
但不知为何,她今日心中慌乱,神思不宁。
希望只是错觉。
风向转瞬而变,乌云蔽日,阳光敛入云后,午后一场雨夹杂雪花,砸下几颗冰雹。
时至黄昏,天色暗沉下来,大雨未歇,噼噼啪啪的冰粒敲打窗棂,风大雨急,飞檐下宫铃摇摆,催命一般撞响。
“八指了,快了。”祁璎放下锦被,抚着殷明垠汗湿的额发,不断宽慰他,“好孩子,再坚持坚持。”
殷明垠满额的冷汗,眉心深深拧紧,玉白的颈间经络拉扯,粘连着如绸的黑发。
他修长的指尖泛白,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抓扯中开裂,渗出血丝,仍乏力揪紧了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