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谢知音虚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暗红色的“眼睛”转向她,指尖在琴弦上微微一顿。
织云在距离塔基最近的地方停下。这里,记忆熔炉散的吸力和混乱能量已经强到让她呼吸困难,皮肤表面传来被无数细针攒刺般的痛楚。她抬起头,仰望着高空那团燃烧的魂火,仰望着魂火后方那个深邃的旋涡。
她缓缓抬起左手。
手腕上,那根黯淡了许久的灵丝,不知何时又浮现出来,软软地垂着,几乎看不见银色。但此刻,随着她心念集中,它开始微微光,不是因为灵力,是因为她的意志,她的情感,她所有的记忆与牵绊。
她右手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把染血的、母亲留下的苏绣针。
不是之前战斗时用的那根,是母亲教她刺绣时给她的第一根针,最普通,最纤细,却是陪伴她最久,承载记忆最多的一根。
她将灵丝的一头,轻轻系在绣针尾端的穿线孔上——虽然那孔细小得几乎看不见,但灵丝是虚的,是情的凝结,它自然而然地“系”了上去。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记忆——母亲的温柔,父亲的沉默,谢知音的琴音,顾七的刻刀,崔九娘的茶,吴老苗的酒,传薪的依恋,苏州的烟火,寒山寺的钟声,刺绣时的宁静,反抗时的愤怒,失去时的痛苦,以及此刻决绝的悲怆——全部倾注进这根针,这根丝里。
绣针开始光。
不是耀眼的光,是温润的、内敛的、如同深夜烛火般的青色微光。光芒顺着灵丝流淌,将整根丝线也染成淡淡的青色。
织云抬起手臂,绣针针尖,对准了高空中的谢知音燃烧的虚影。
不是攻击的姿势,是刺绣的起手式——捏针,引线,准备落针。
她的目光,穿透暗红色的火焰,看向虚影深处,那双被痛苦和混乱充斥的眼睛。
嘴唇轻启,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一切喧嚣,仿佛只在对他一个人说:
“谢知音……”
“你教过我《安魂曲》。”
“你说,那是为逝者求得安宁,为生者抚平伤痛的曲子。”
“现在……”
她顿了顿,眼泪终于无声滑落,滴在手中的绣针上,泪珠滚过针尖,折射出一点凄清的光。
“该为你……安息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腕轻抖,捏着绣针,朝着那燃烧的虚影,轻轻一“刺”。
不是投掷,不是攻击,是真的如同刺绣一般,手腕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温柔,将针“送”了出去。
绣针脱手。
拖着那根青色的、纤细的灵丝,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得近乎哀伤的弧线,朝着谢知音的虚影飞去。
度不快,甚至有些慢悠悠的。
燃烧的虚影似乎想要躲避,想要攻击,但无形的丝线将他死死固定在漩涡中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带着青色微光的绣针,穿透暗红色的火焰,穿透混乱的音波,精准地,轻柔地,刺入他虚影的眉心——那个曾经最清明、最温柔的地方。
“嗤……”
没有声音,但织云“听”到了。
像是烧红的铁刺入冰水,又像是紧绷的琴弦终于断裂。
绣针刺入的刹那,谢知音燃烧的虚影,猛地一僵!
暗红色的火焰骤然停滞,疯狂跳动的火苗凝固在空中。他空洞而痛苦的眼睛里,那两簇疯狂的光芒,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澈的……青色光点。
那光点来自绣针针尖,来自织云倾注的所有情感与记忆,来自《安魂曲》最后未能奏完的安宁静谧。
虚影开始颤抖。
不是痛苦的抽搐,是一种解脱般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的颤抖。他身上燃烧的暗红色火焰,如同退潮般迅熄灭、消散。那些从旋涡深处连接他的无形丝线,一根接一根地崩断、消失。
怀中断琴上的火焰也熄灭了,残破的琴身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化作点点微光,开始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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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音的虚影,在火焰尽去后,变得透明了许多,却恢复了生前那份温雅的轮廓。他低下头,看着刺入眉心的绣针,看着那根连接着绣针与地面织云的青色灵丝,模糊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个极淡、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安详,释然,再无痛苦。
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声音,但织云看懂了。
他说:“谢谢。”
然后,虚影彻底崩散。
不是化作荧光,是化作无数细小的、晶莹剔透的、如同泪滴般的……液体。
淡金色的,却无比纯净,散着温暖而悲伤的光芒,如同浓缩的《安魂曲》精华。
安魂曲液。
这些液滴在空中悬浮了一瞬,然后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齐刷刷地飞向那根刺穿虚影后并未坠落的绣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