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云退后两步,背抵上岩壁。
不对。
这不对劲。
如果只是补充灵源,为什么他们的眼神如此空洞?为什么动作如此统一?这不像恢复,更像……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更精密的、以灵源为媒介的、深层控制。
她的猜测很快被验证。
第一个吸收完灵源的男人,停下了动作。他站在原地,缓缓转过头,淡金色的“眼睛”再次锁定织云。这一次,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情感,是评估,是计算,是某种程序在运行后的“结论”。
“检测到……”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流畅了一些,但依然平板,“高浓度……未注册灵源载体……”
他抬起手,指向织云。
“回收……必要。”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所有吸收完灵源的人,齐刷刷转过头。
成千上万双淡金色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
空气凝固了。
下一秒,第一个人动了。
他没有冲过来,而是举起了手中的灵力罐——那个被他捏变形、里面还剩一点残渣的罐子。他手臂后仰,像是投掷标枪,然后用力向前一甩!
罐子脱手,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淡金色的弧线,砸向织云!
织云侧身闪避,罐子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砸在后面岩壁上,“啪”地碎裂,残留的胶质溅开。
但这只是开始。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所有吸收完灵源的人,同时举起了手中或完整或残缺的灵力罐。成千上万个罐子,在淡金色的光芒中举起,像一片金属与塑料的森林。
然后,同时掷出!
“嗖嗖嗖嗖——!!!”
破空声连成一片,像暴雨前的风声。罐子从四面八方飞来,密集得没有缝隙。织云无处可躲,只能蜷缩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
“砰砰砰砰——!!!”
罐子砸在岩壁上,砸在地上,砸在她周围,碎裂声如同冰雹坠地。淡金色的灵源胶质四处飞溅,沾上她的衣服,皮肤,头。胶质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更有无数细微的、淡金色的丝线从胶质中探出,试图往她皮肉里钻。
她在罐子的风暴中艰难移动,试图靠近传薪所在的岩石凹处。但罐雨太密,每一步都像在逆着激流跋涉。手臂、后背、腿上传来接连不断的钝痛,那是罐子直接砸中的地方。好在这些罐子本身不是重物,冲击力不大,但飞溅的灵源胶质和里面蕴含的控制丝线才是真正的威胁。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灵源胶质似乎带着某种神经麻痹的效果,更别提那些试图侵入的丝线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和混乱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一个绣娘在深夜的灯下刺绣,针尖刺破指尖,血染红了白色的底布……)
(一个乐师在祠堂罚跪,膝盖下的石板冰凉刺骨……)
(一个孩子蜷缩在角落,看着父母被银白色制服的人拖走,喉咙里不出声音……)
无数破碎的痛苦、恐惧、绝望,像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她看到的不再是攻击她的人群,而是一个个被剥离了情感、抽空了记忆、只剩下空洞躯壳的悲剧。每一个灵力罐里,封存的不仅是被提纯的灵源,更是被碾碎的人生。
“娘……!”
一声微弱的呼唤,像针一样刺破混乱的潮声。
织云猛地一震,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是传薪。
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挣扎着想从藤蔓光丝的包裹中爬出来。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眼睛看着这片罐子风暴,看着风暴中心狼狈的母亲。他额头眉心那道金色针痕在疯狂闪烁,赤红与七彩的光芒在其中激烈争斗。
“别动!”织云嘶声喊道,想冲过去,但又被一波罐子砸得踉跄后退。
传薪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投掷罐子、眼神空洞的人群。孩子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这荒诞而恐怖的一切。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织云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抬起小手,用力按向自己的脸。
按向那圈已经暗淡、但依然印在皮肤上的银色面具烙印。
“传薪!不要!”织云失声尖叫。
但孩子的手已经按了下去。
五指扣进烙印边缘,用力一撕!
没有血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