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突然向前一“递”——不是谢无涯在动,是梭子自己在动,像有生命一样,朝着谢无涯的掌心刺去。
“噗。”
轻微的、像是刺穿布料的声音。
梭尖刺进了谢无涯的掌心。
没有血。
刺出的不是血,是光。
淡金色的、带着契约符文的光,从伤口里喷出来,像小小的喷泉。光在空中悬浮,然后迅凝结,凝结成……针法。
是苏绣的针法。
平针,套针,抢针,施针……
每一种针法的走势,每一处藏针结的处理,每一道回针的弧度——都是织云熟悉的、母悉的手法。甚至能看到针法里残留的情感:绣莲花时的虔诚,绣山水时的豁达,绣婴戏时的温柔,绣龙凤时的威严……
那些针法在空中组成一幅完整的绣图:
一个女子。
苏檀。
不是现在的苏檀,是年轻时的、还没被抽干灵韵的苏檀。她坐在绣架前,侧脸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手指捏着针,针尖穿过素绢,绣出一朵半开的莲花。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专注而温柔。
绣图只存在了三秒。
三秒后,针法散开,重新化作淡金色的光,光又凝结,凝成一行字:
“阿云,梭是钥匙,也是陷阱。”
“我用最后的灵韵,在梭里刻了‘逆针阵’。”
“谁用蛮力夺梭,谁就会被针阵反噬。”
“只有你——我的女儿,用你的血,用你的情,才能安全地拿起它。”
字迹在空中悬浮,然后像烟花一样炸开,消失。
谢无涯站在那里,右手掌心被梭子刺穿,伤口在流血——这次是真正的血,鲜红的,带着淡金色光点的血。血顺着梭身流淌,滴在地上,出“嗒、嗒”的声响。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的金色在剧烈波动,像是愤怒,像是痛苦,又像是……某种更深的、织云看不懂的情绪。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梭子,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笑声嘶哑,干涩,像破旧的风箱。
“苏檀……”他轻声说,“你到死……都在算计我。”
他握住梭子,用力一拔。
梭子从他掌心抽出,带出一蓬血花。伤口没有愈合,反而在扩大——那些青色的针法纹路还在他手臂上蔓延,已经爬到了肩膀,开始往胸口延伸。纹路所过之处,皮肤下浮现出淡金色的契约符文,符文在与针法对抗,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冷水滴进热油。
谢无涯退后两步,身体摇晃。
他看了一眼织云,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传薪,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梭子。
然后,他转身。
步伐有些踉跄,但很快稳住了。
“时间不多了。”他背对着织云说,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能听出一丝压抑的痛苦,“你最好快点去记忆熔炉。在我破解针阵之前。”
他消失在废墟深处。
留下织云跪在沙地上,抱着传薪,看着地上那滩属于谢无涯的血。
和她面前,悬浮在空中的、染血的苏家织梭。
梭子在光。
淡青色的光,温润,坚定,像母亲的手,在黑暗中为她指出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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