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漩涡在身后彻底弥合的瞬间,清风感到一阵源自时空层面的轻微震荡。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被彻底抹除的感知断层——星灵之骸,那埋葬着上一个纪元悲歌的坟墓,再次被隔绝于时空之外,如同从未被现。
洪荒号撕裂空间,从光航道中脱离的刹那,驾驶舱内的警报系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侦测到任何能量反应,没有空间扰动信号,甚至连基础粒子密度都低得异常。玄云子盯着主屏幕,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停顿了片刻——这沉默比任何刺耳的警报更令人心悸。
舷窗外,是虚无。
不是黑暗。黑暗至少是一种存在,是光子的缺席。而眼前这片空域,是一种连“缺席”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的绝对之“无”。帝都星域外围原本密集的防御平台、巡逻舰队、导航信标、贸易空间站……所有文明存在的痕迹,被某种力量彻底“擦除”了,干净得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背景。
只有那过于完美的真空,那精确到小数点后十几位的物理常数,冷酷地宣告着此地曾遭受何种层级的“净化”。
“这……”玄云子喉咙紧。
清风的混沌道瞳早已张开,银灰色的瞳孔中数据流与法则纹路疯狂闪烁。他在解析这片“空白”——不是真的空无一物,而是所有高于某个“文明阈值”的结构都被解构、拆散、还原成了最基础的粒子态。这是彻底的“现实重置”,一种对“秩序”本身的否定。
洪荒号继续深入。
当那颗星球出现在视野中时,清风扶住了驾驶座靠背。
帝都星。
记忆中那颗蔚蓝与翠绿交织、轨道上环绕着三重星环防御网络、地表灵能光辉日夜不熄的文明核心,此刻的模样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海洋萎缩,露出大片干涸龟裂的海床,浑浊的灰黑色水体如溃烂的伤口。大陆表面,所有非自然的造物——高达数千米的合金建筑、纵横交错的悬浮轨道、覆盖大陆的灵能传输矩阵——全部消失了,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只剩下裸露的岩层、翻卷的土壤、深不见底的裂谷,以及那些如同巨大伤疤的撞击坑,那是行星护盾崩溃瞬间释放的毁灭性能量在地表留下的烙印。
大气层稀薄污浊,能见度极低。曾经笼罩全球的灵能网络只剩下零星几点微弱的闪光,如同风中残烛,散落在几处特殊的地理位置。
“百分之九十二点七的人造结构被抹除。”清风的声音异常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冻结的岩浆,“生命信号集中在三十七个区域,总人口估计不足原来的千分之三。大气灵能浓度降至灾难阈值以下,地脉多处断裂……”
玄云子的剑在鞘中出低鸣。“收割者……这就是他们眼中的‘净化’?”
“他们认为文明是‘冗余’,是‘误差’。”清风关闭了扫描数据,眼神冰冷,“他们在将宇宙‘格式化’,回到他们认为的‘纯净初始态’。”
洪荒号化作一道流光,冲破稀薄的大气层。舰体与污浊空气摩擦产生的火光,在灰暗的天幕上划出一道短暂的光痕,如同绝望中刺入的一柄利剑。
降落地点选在原帝国中央广场——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广场的话。现在那是一个直径过五十公里的巨大陨坑,边缘的岩层呈放射状崩裂,中心处残留着高温熔融后又冷却形成的玻璃态物质。陨坑北侧,一片相对完整的焦土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
数万幸存者,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带着伤,简单的布条包扎下渗出暗红色的血渍。他们围拢在一座用巨石和残破法器碎片堆砌起的简陋祭坛周围,眼神浑浊,大多数人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只有偶尔看向祭坛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
祭坛之上,炎靖天帝盘膝而坐。
他身上的九龙皇袍早已破损不堪,下摆被撕裂,金线绣成的龙纹沾满血污与尘土。象征帝位的九旒冕早已不见,长披散,夹杂着刺眼的灰白。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战旗。
以他为中心,一个淡金色的、仅能覆盖祭坛周围数百米的光罩勉强撑开。那光罩薄如蝉翼,不断波动,时明时暗。光罩内,空气相对洁净,辐射被隔绝,温度也维持在人体可承受的范围——这是炎靖天帝以自身残存的皇道龙气,混合着某种燃烧生命本源的禁忌秘法,为子民撑起的最后庇护所。
凤歌半跪在祭坛东侧,她身上的元帅战甲布满裂痕,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但她右手紧握着一柄断裂的长枪,枪尖插入地面,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岳昆仑站在西侧,他身上的伤势更重,胸前一道狰狞的伤口只用粗糙的布条捆扎,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势,但他如山岳般屹立,手中重剑拄地,守卫着这个方向。
还有十几位将军和高阶修士分散在祭坛四周,人人带伤,个个疲惫,但无一例外,都坚守着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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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洪荒号带着轰鸣声降落在焦土边缘,当清风与玄云子从舱门中走出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凤歌。她猛地抬头,独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岳昆仑身体一震,重剑险些脱手。祭坛周围的守卫者们纷纷转身,武器举起,又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僵住。
短暂的死寂。
然后,是火山爆般的声浪。
“是……是万象道君!”
“道君回来了!道君没有死!”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瞬间沸腾。哭泣声、呐喊声、跪拜时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混作一团。许多人挣扎着想要爬向清风的方向,却被同伴拉住——他们太虚弱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清风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绝望中迸出希望的脸,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所有想要下跪的人。
“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聚集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平静。
一步踏上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