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里的歌舞继续着,丝竹管弦声悠扬婉转,却盖不住三人言语间的森森寒意。
何当家搓了搓手指,沉吟道:“送好处这事,得讲究个循序渐进。依我看,咱们先来个投石问路。”
“哦?何当家不妨细说。”
苏执身子微微前倾,显然是兴趣十足。
“咱们三家各出一份‘贺礼’,以恭贺陈小公爷赴任的名义送去。”
何当家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礼物不必太重,但得显诚意。我蒋家可出粮米两千石,布匹千匹,再添些本地特产的玉料。”
蒋当家接过话头:“我何家可出药材三百箱,都是岩漠郡特产,再备些上好的皮毛。”
“另外,我手底下有几个手艺不错的工匠,可以‘借调’过去,帮他们安顿流民,修缮屋舍。”
苏执听罢,点了点头:“那老夫便出些金银吧,凑个整数,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想来那些流民还是更喜欢这些。”
“再从我月华宗的库房里取两件法器,品阶不必太高,四境修士合用即可,算是见面礼。”
“如此安排甚好。”
何当家笑道,“礼物分量适中,既显恭敬,又不至让人疑心咱们另有所图。”
“派去的人选也得仔细斟酌,最好是咱们两家的子侄辈,年轻人之间,总归容易搭上话。”
蒋当家补充道:“还得嘱咐他们,去了之后多看少说,尤其要留心观察。”
“那陈小公爷夫妇究竟是真蠢还是装傻,待人接物是何做派,对咱们送上的好处是什么态度,都得一一记下。”
“正是此理。”
苏执饮尽杯中酒,眼中精光闪烁,“若他们欣然收下,往后便好说话了。”
“若是不收,或是收下了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哼,那咱们就得早做打算了。”
三人又商议了些细节,譬如该由谁领头,该说哪些客套话,遇到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直到夜深,宴席方散。
两位家主告辞离去,苏执独自坐在空荡的大厅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
厅外月光清冷,洒在光洁的石板上,映出一片惨白。
“宗主,还有何吩咐?”
阴影里,一道佝偻的身影无声浮现,是个穿着灰袍的老仆。
苏执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玉麟国那边,最近可有消息?”
老仆躬身答道:“三日前收到密信,询问岩漠郡近况。老奴已按宗主吩咐回复,只说一切如常,龙武国派来的管事尚未有所动作。”
“嗯。”
苏执点了点头,“告诉他们,不必心急。是敌是友,很快便能见分晓。若是友,往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若是敌……”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让他们瞧瞧,这岩漠郡,究竟是谁说了算!”
……
天河关内,临时搭建的营地区。
经过一日休整,上千流民的精神面貌已大为改观。
洗去污垢,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虽然依旧瘦骨嶙峋,但眼里总算有了些活气。
廖无疾办事效率极高,已按陈谨礼的吩咐,将众人编成十二人一班,每班设正副班长各一人。
又从流民中挑出些识字的、有过管理经验的,协助军士进行日常管理。
清晨,天刚蒙蒙亮,众人便被集结起来。
陈谨礼和余笙并肩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廖无疾与几名军官立在两侧。
“诸位休息得可好?”
陈谨礼朗声问道。
底下传来参差不齐的应答声,大多还带着几分畏惧。
倒也怪不得他们。
之前陈谨礼表现出的手段,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太过惊悚,太过致命了,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就要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