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崖一战结束的第七天,林枫在王都南城那间租来的小院里养伤。
院子不大,三间瓦房,一个天井,墙角种着两棵梅树。这时候梅花已经谢了,长出嫩绿的新叶。林薇儿在灶房煎药,药味混着清晨的湿气飘满整个院子。
林枫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块玉。
不是混沌帝玉的碎片,是块普通的暖玉,鸽子蛋大小,温润的鹅黄色。这是他离开石叶城前,用第一次赌石赚来的钱买的。那时候妹妹寒症作得厉害,夜里冷得打颤,他就把这块玉焐热了塞进她手心,说:“攥紧了,暖和。”
后来他见过更好的玉,帝王绿,玻璃种,血玉髓,随便一块都能换百八十块这种暖玉。但那些玉都卖出去了,换了钱,换了药,换了妹妹活下去的机会。只有这块他一直留着,用红线穿了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
玉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是断天崖一战留下的。国师的规则之力碾过时,护身玉佩碎了七八块,只有这块暖玉没碎,只是多了道痕。
“哥,喝药了。”
林薇儿端着药碗出来,碗还烫,她用布垫着。小姑娘脸色比一个月前好多了,脸颊有了血色,眼睛也亮。苏婉清从商会药库里翻出几味古方,配着林枫带回来的高阶暖玉,总算把寒玉绝脉压住了。
林枫接过碗,药汁乌黑,苦味冲鼻。他仰头一口气喝完,眉头都没皱。
“苦吧?”林薇儿递过水杯。
“没石老酿的酒苦。”林枫漱了口,把暖玉递给她,“帮我看看这道裂。”
林薇儿接过玉,对着光仔细看。她不懂鉴玉,但寒玉绝脉让她对玉有种天生的亲近感。手指抚过那道细痕,她微微皱眉:“里面……好像有东西。”
“什么?”
“说不清。”林薇儿把玉贴在自己额头上,闭上眼睛,“凉凉的,细细的,像……像水流。”
林枫接过玉,灵瞳微开。
这一看,他愣住了。
裂痕深处,有一缕极细的金色丝线在流动。那不是玉本身的纹路,也不是后来沾染的灵气,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能量——温润,坚韧,带着某种熟悉的暖意。
他想起来了。
这是心火。
断天崖上,他以心火对抗国师的规则之力,最后刺出那一剑时,全身的心火都燃尽了。但还有一缕,最微弱也最坚韧的一缕,在剑尖刺入国师胸口时,顺着剑身回流,钻进了这块贴身的暖玉里。
心火无形无质,本不该存于世间。
但它现在就在这块玉里,在裂痕中流淌,像一道金色的血脉。
“哥?”林薇儿见他呆,轻声唤。
林枫回过神,把玉收好:“没事。今天天气好,我出去走走。”
“你的伤……”
“死不了。”林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骨头还在疼,经脉也还滞涩,但比三天前好多了。玉皇级别的修为加上帝玉碎片的滋养,恢复度比常人快十倍。
他换了身干净的青布衣,没带剑,只把那块暖玉重新挂在脖子上,贴肉藏着。
走出院门时,苏婉清的马车刚好停在巷口。
马车是暗影商会的制式,黑漆车厢,帘子绣着银色的暗纹。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见了林枫,微微点头。
帘子掀开,苏婉清探出半张脸。她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裙,头简单挽着,插了根白玉簪子,少了平日的精明干练,多了几分书卷气。
“上车。”她说,“带你去个地方。”
“哪?”
“去了就知道。”
林枫也没多问,踩着脚凳上了车。车厢里空间不大,但布置得舒适,软垫、小几、茶具一应俱全。苏婉清给他倒了杯茶,茶是温的,刚好入口。
马车动了,车轮碾过青石板,出规律的轻响。
“你的伤怎么样了?”苏婉清问。
“能走能动。”
“铁山昨天出城了,说蛮玉部落有急事召他回去。临走前让我告诉你,欠你那顿酒记着,等他回来加倍还。”
林枫点点头,没说话。
马车穿过王都的街巷,出了南城门,往郊外驶去。路上行人渐少,两边的农田里,农人正赶着春耕,水牛慢悠悠地走,泥土翻出湿润的气息。
“我们要去哪?”林枫又问了一次。
苏婉清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爹要见你。”
林枫的手顿了一下。
暗影商会会长,苏九渊。这个名字在翡翠大陆的分量,不比王朝皇帝轻。他掌控着大陆七成以上的玉料交易,手眼通天,却极少露面。林枫来王都三年,只听过他的名,没见过他的人。
“为什么?”
“断天崖一战,你赢了国师。”苏婉清转回头,看着他,“现在整个翡翠大陆都知道,林枫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我爹从不错过任何有价值的交易,而你现在,是这大陆上最有价值的交易对象。”
“我不是货物。”
“我知道。”苏婉清的语气难得认真,“所以我劝过他。但他说,有些话必须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