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重归死寂。
但那死寂,已与方舟启航前截然不同。
不再有纯白尖锥撕裂虚空的锐鸣,不再有毁灭浊流翻滚咆哮的嘶吼,不再有归源哨兵冰冷的指令波动,亦不再有寂灭封印那痛苦而狂躁的共鸣悸动。
有的,只是一片……破碎的、萧索的、被概念风暴反复犁过后的苍凉遗迹。
曾经作为永恒真界屏障的“混沌迷瘴”区域,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到望不到边际的、色调单一的灰白与暗红交织的“概念荒漠”。这里,混沌固有的“无序”与“可能性”被强行“抚平”或“吞噬”,留下的是被“标准化”后失去生机的苍白平面,以及被“终焉”侵蚀后残留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斑块。偶尔有细小的、失去活性的规则碎片如同沙砾般飘过,无声诉说着之前那场战争的酷烈。
永恒真界本身,虽未被直接攻破核心,却也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世界壁垒上千疮百孔,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果实,流淌着黯淡的本源光晕。内部山河移位,灵脉断裂,许多仙山福地化为焦土,无数依附其生存的小型秘境与附属空间彻底崩灭。天地间弥漫着淡淡的、难以驱散的“归源”与“寂灭”残留气息,如同未愈的伤口在持续散着寒意。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战场遗迹中,那些飘散的、逐渐冰冷的“存在”。
联军,近乎全灭。
三清圣人,道基严重受损,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盘坐在残破的昆仑虚影上,运功疗伤,脸色灰败,头顶庆云黯淡无光,不知需要多少纪元才能恢复。
十一位祖巫,更是个个重伤濒死。强良、翕兹在最后的阻击中,为掩护方舟侧翼,被数道惨白光刃同时命中,身躯连同其掌控的雷电、毒之法则概念,被彻底“标准化”与“抹除”,只留下两团即将彻底消散的、混合着煞气与苍白光点的残魂,被句芒、共工等人死死护住,但眼看也撑不了多久。其余祖巫,也大多本源亏空,法则涣散,奄奄一息。
兵主断去一臂,断口处依旧残留着“标准化”的灰白痕迹,难以愈合,其庚金战意几乎被磨灭。药神神魂受创,意识昏沉,全靠青玄等弟子输送生机吊命。夔牛断角,星辰老祖星图破碎,两人境界摇摇欲坠。
至于万族联军……那些曾经鲜活、各具特色的文明战阵,如今十不存一。战场各处,漂浮着无数被“标准化”后凝固的灰白雕塑,或直接化为虚无后残留的、微弱的灵魂光尘。幸存的少数个体,也大多伤残,士气濒临崩溃,如同惊弓之鸟,在破碎的虚空角落艰难喘息。
猩红的倒计时,依旧高悬在残破的永恒真界天穹,数字已跳动至:九万六千七百九十七。
但它此刻仿佛失去了意义。因为万象盟约,这支汇聚了万千文明、曾与寂灭争锋、立志对抗“大归源”的庞大军团,已然在敌人的第一波正式清洗中,被打断了脊梁,近乎……名存实亡。
万法通天塔内,幸存的议会成员寥寥无几,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元昊尊者的金属躯壳上布满了裂纹与能量灼痕,其电子音带着嘶哑的电流杂音:“初步统计……联军战损率……过。混元金仙及以上战力……损失过八成。永恒真界本源受损程度……。方舟成功启航,但……盟主帝江……”
他没有说下去。所有人都知道,帝江身合方舟,强行突破双极封锁,其自身存在状态已与方舟绑定,是生是死,是存是灭,是完成了升华还是走向了另一种形态的终结,无人能够断言。他们只能通过方舟启航时最后传回的那道包含“存在即合理”定义的波动,以及方舟成功脱离战场的事实,来勉强维系一丝渺茫的希望——盟主与文明火种,或许……还“存在”着。
“杨眉道友……陨落了。”太清老子闭目,缓缓吐出一句话,声音中带着深切的疲惫与悲意。这位自太古并肩而行的空间魔神,终究为了争取那一线战机,彻底化为了虚无。
“还有……阵皇。”一位来自科技文明的代表低声补充,声音哽咽。在最后方舟启航,需要强行稳定永恒真界外围破损的维度结构,防止混沌乱流倒灌时,阵皇燃烧了最后的阵法本源与神魂,强行补全了部分缺口,自身则连同其毕生阵法造诣,一同化作了稳固虚空的基石,形神俱灭。
牺牲者名单,长到让人窒息。
胜利了吗?
如果击退、甚至重创了归源哨兵集群与寂灭异变力量的这次联合绞杀,勉强保住了永恒真界未被瞬间“格式化”,并成功送走了承载文明火种的方舟……这算是一种惨胜。
但代价,是万象盟约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顶尖战力折损殆尽,家园破败,元气大伤。并且,敌人只是暂时退却或陷入了混乱。寂灭封印更加残破不稳定,【源初意志】也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这胜利,品尝起来,只有无尽的苦涩、沉重与……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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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位小型文明的幸存代表喃喃问道,眼神空洞。他的文明,参战者已全军覆没,文明烙印虽已提交方舟,但故土已毁,族群凋零,未来一片迷茫。
没有人能立刻回答。
所有幸存者,都沉浸在巨大的损失与对未来的茫然之中。
就在这片绝望的沉默,即将彻底淹没最后一丝心气之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稳定、仿佛源自混沌最根本处的规则涟漪,以一种越距离、越常规感知的方式,轻柔地拂过了这片残破的战场,拂过了永恒真界,也拂过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