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它们奋力钻出时,尖锐的头部却从餐桌正下方的地面刺出,离萨尔德加缪锃亮的皮鞋尖只有寸许距离。
疯帽子只是低头,优雅地用鞋尖轻轻点了点那还在蠕动的、沾满泥土的狰狞口器,仿佛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地穴穿刺者僵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萨尔德加缪对切希尔微笑,“小小的‘方向感馈赠’,效果显着。”
切希尔脸上的诡笑加深了,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确实比单纯的迷宫有趣。他们连自己怎么‘迷路’的都不知道。”她看向爱丽丝,语气带上一丝赞叹,“这就是‘仙境’的规则吗?不是暴力扭曲,而是……温柔地覆盖?”
爱丽丝睁开眼睛,蓝眸纯净:“我只是觉得,如果‘前’不一定是前,‘下’不一定是下,事情会不会更好玩?”她歪着头,仿佛在思考一个简单的游戏规则。
这种对基本物理和方向认知的微妙篡改,并不致命,甚至没有直接伤害,却比刀剑更有效地瓦解了双方的行动能力与战斗意志。
人类指挥官现自己派出的传令兵在营地周围绕圈,魔族的督军看着自己的部队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下达的命令如同石沉大海。
更令双方吐血的是,这种“混乱”看似无差别,但仔细看来,却有着微妙的“倾向性”。
当一支人类重步兵方阵被“混乱”的空间感搞得晕头转向,不小心撞向一支魔族侧翼时,他们冲锋路线上原本存在的几个隐蔽的魔法陷阱,突然“失效”了——或者说,触点被“移动”到了空无一物的地方。
结果这支人类步兵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地撞进了魔族阵型,造成了可观的混乱。
而当魔族一队精锐影魔试图借助阴影穿梭,偷袭人类指挥所时,他们潜行的阴影路径,尽头却莫名其妙地连接到了战场另一头、一支正在休整的己方食人魔部队的屁股后面。
影魔们刚冒出个头,就被受到惊吓的食人魔当成敌人,用狼牙棒热情地“招呼”了一顿。
“意外!纯属意外!”萨尔德加缪举起茶杯,对着远处气得浑身冒烟的魔族督军遥遥致意,声音不大,却诡异地能传到对方耳中,“我的两位同伴有时不太能精准控制新玩具的范围,请多包涵。”
他脸上的歉意真挚得令人指。
切希尔则出一串清脆如银铃、却又让人脊背凉的笑声:“嘻嘻,你看那个大块头的表情,从愤怒到困惑再到委屈,太精彩了!这比直接杀了他有意思多了!”
爱丽丝小口啃着一块做成时钟形状的饼干,认真地对萨尔德加缪说:“疯帽子先生,我觉得‘时间’也可以稍微不一样。比如,让那边那个很凶的叔叔的命令,传到他部下耳朵里的度……变慢一点点?或者,让他们理解命令的时间……变长一点点?”
萨尔德加缪眼睛一亮:“绝妙的主意,亲爱的!时间的流逝本就不是均匀的,对吧?尤其是在等待和焦虑的时候。”
于是,新的变量加入了。
那位恶魔督军声嘶力竭地吼出了一条复杂的战术指令。
指令本身正常,但传到分散各处的部下耳中时,却变成了断断续续、顺序颠倒、甚至夹杂着无关杂音的片段。有的魔兵听到的是“向左……冲锋……等等……先吃饭?”,有的则是“固守……不对……跳舞?……原地待命”。
魔族本就混乱的阵型,这下彻底成了各自为政的笑话。
而人类这边,老伯爵现自己的命令传达似乎异常顺利,部下们理解和执行的度快得惊人,甚至能提前预判到一些微小变化。
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顺利”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是那三个“乐子”随手施舍的、不知何时会收回的“礼物”。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老伯爵的副官几乎要崩溃了,“帮我们?害我们?还是在玩一场我们根本看不懂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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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爵看着远处餐桌上,爱丽丝正举着一块不断改变形状的果冻,对着阳光出惊叹;萨尔德加缪和切希尔似乎在就“是先有下午茶还是先有战场”这个问题进行着荒谬而认真的辩论。
他苦涩地意识到,副官说得对。这是一场游戏,而他们所有人,无论是人类还是魔族,都只是棋盘上被动等待规则被涂抹、被重置的棋子。
执行命令?
不,那三位根本不在乎命令。
获取胜利?那似乎也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他们的目标,仿佛就是“有趣”本身,是观察正常逻辑被颠覆后的反应,是在这严肃的战争舞台上,上演一出只有他们能完全欣赏的、荒诞绝伦的喜剧。
“传令……”老伯爵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全军……保持绝对静止。不许进攻,不许撤退,不许有任何可能被理解为‘互动’的动作。就当……我们全是背景板,是这场‘茶会’的布景。等他们玩够了自己离开。”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减少损失、避免刺激到那三位“编剧”的下策。
魔族督军那边,在经过一番痛苦的“心灵交流”(主要是互相咆哮和甩锅)后,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别动,别惹,等祖宗们自己走。
于是,橡木谷战场出现了开战以来最诡异的一幕——
厮杀的双方偃旗息鼓,各自缩在阵地里,紧张而沉默地“围观”着战场中央那场悠闲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下午茶。
只有偶尔因“规则紊乱”而产生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意外”,提醒着人们这里仍是战场。
茶会接近尾声时,萨尔德加缪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向切希尔:“那么,我亲爱的柴郡猫,按照约定,该你提供一点余兴节目了。你之前提到的,关于‘严肃家伙’的想法?”
切希尔舔了舔嘴唇,紫色的烟雾身躯兴奋地波动了一下:“当然记得。”
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锁定了魔族偏师后方,那个最为高大、一直在努力约束部下、试图恢复秩序、脸上写满愤怒与不耐的覆甲魔将。
“那位将军阁下,看起来太紧绷了。”切希尔的声音带着黏稠的恶意,“他需要一个……放松的机会。一个暂时忘记职责,沉浸在简单快乐里的机会。”
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只是抬起手,对着那位魔将的方向,轻轻一勾手指。
那位魔将突然身体一僵。
他感觉到周围的景象微微模糊、旋转,然后稳定下来。
他现自己仍然站在指挥位置上,部下们仍在(看似)待命,战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