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稳稳赢下的一局。
季流年只觉自己的美梦已全然破碎。
有这样的聘礼摆在面前,管她究竟真心属意于谁,都没有不选眼前这人的道理。
他能依附于乡君、不必为生计发愁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季流年低下头,叫封鸣之看不见他眼里的怨恨。
他恶狠狠地盯着手里这封华美异常的礼单。
在封鸣之一无所觉之时,突然轻轻一松手。
手中的大红色跌落下去。
封鸣之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口中惊恐地喊道:“你干什么——”
边急忙伸手去抓,却连边角都没能抓住。
紫檀木雕花封底已重重地磕在青砖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叫人心悸的声响。
它静静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精心镂刻的龙凤呈祥图案从中断裂,再也看不出丝毫祥瑞的模样。
封鸣之目眦欲裂,见那礼单已抢救不得,冲上来便锢住了季流年的肩膀:“你疯了吗?你怎么敢——”
“怎么回事?”耳边却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两人齐齐扭头看去,便见风潇正站在不远处,微微蹙眉看着他们。
不等封鸣之开口,季流年的两行清泪当即便滑落了下来:“他、他要冤枉我——”
第99章
风潇估摸着封鸣之不至于一大早来,于是先出了趟门,把昨日说好今早去的那家铺面看了。
回来时却见自己院子门口,已有一辆马车、两个男人了。
她对这样的场景多少有点心理阴影,忙眯了眯眼,定睛一看,看清是封鸣之与季流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最听话的两个。
正待悠闲地走上去招呼,顺便介绍他们俩好好认识一下,却见季流年抬起手,像是要把手中那件大红色的东西递给封鸣之。
因她的角度有衣袖的遮挡,加上离得有点距离,看不出东西有没有到封鸣之手上。
便听“啪嗒”一声,已落在了地上。
风潇终于看清,那似乎是个很精美的册子。
下一秒,封鸣之已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攥紧了季流年的肩膀。
看来还是个很重要的册子。
风潇叹一口气,终于出了声,于是面临了这般处境。
季流年的眼泪说下就下,面上的委屈不似作伪,封鸣之的惊怒却也没有掺假的痕迹。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季流年,气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我?冤枉你?你自己突然把手松开,谁冤枉你了?”
“我分明是看递到你手里了才敢松手的,谁知你突然一松,紧接着便要推到我身上!”季流年的眼泪簌簌地落,一双眼连带着鼻头早已通红。
“你若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了,何苦这样诬陷于我?流年身份卑微,得乡君相救,能陪伴在乡君左右伺候就已知足,至于这样厌恶我吗?”
封鸣之的眼睛瞪得更大。
“我辛辛苦苦又是挑材质、又是修内容,还找了工匠加急赶出来的礼单,能为了冤枉你就把它摔碎吗?”
“风潇!”他对着风潇急道,“你别相信他呀!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封鸣之是真的有点急了。
与以往那些噼里啪啦对风潇或对他一阵痛骂的男人相比,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算得上平静甚至温和。
也许是因他这样的无害模样,亦或是简陋的衣衫打扮,竟叫自己轻易生出了“能欺负得过他”的错觉,妄图从他身上寻找那点优越感。
不曾想稍一炫耀,便被他毁了珍贵的聘礼单子不说,还反咬一口说自己污蔑。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封鸣之有些后悔了——不该去随意招惹别人的,否则以他的头脑和反应,只会这般落入人家的圈套。
他们各执一词,风潇却一向聪明,想必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吧?
可他的眼泪能落得那样快,说起谎来眼也不眨,若不是自己就是亲历者,恐怕他也要被这副委屈的样子骗过去!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谁看了不心软几分?
何况他还是她刚收入手中的、正放在心上的人,怎知她会不会被他迷晕了头脑呢?
封鸣之又急又怒,喘气声越来越快、越来越粗重,胸膛也跟着迅速起伏。
落在风潇眼里,便对他又多信几分。
封鸣之是个软乎性子,等闲不露出这样愤怒的表情,能有此反应,大概率是真的气急了;季流年她虽相处不多,却也能从他与许折枝的交锋中轻易看出,不是什么真清纯无辜的角色。
他的委屈和可怜,信一半就够了。
何况封鸣之既然已说了是礼单,她也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自己的聘礼单子。
封鸣之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此事忙碌,她是知道的。蹲下身子去看,那册子虽已封底摔裂,却也能看出其做工之精巧,绝不是随便找出的敷衍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