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没头没脑地问他:“我应当永远不与其他男人有染,是因为要为他守住贞节;你应当执行他留下的遗愿,是为了彰显你对他至死不渝的忠心,对吗?”
许折枝当时不懂为什么要这样问,只当是她终于意识到了理应如何。
然而如今细想,正是从那一天起,风潇便开始了对他似有若无的勾引。
初时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她与四皇子对峙那日,才知早已被她视为掌中之物。
许折枝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连通了。他如遭雷击,凝滞在了原地。
风潇好像……真的没有骗他。
那日的神情与今日没有太大差异,大头都是兴致盎然。
只是回忆起来,上次眼中分明似有灼灼之意,像是要接受什么挑战一般。和她当初看着刚建起来的金樽阁时一个模样。
这次却更偏向于隔岸观火的从容,好像不过是逢年过节时在集会上看到了表演杂耍的猴子,于是驻足欣赏,精彩处甚至想拍手叫好。
许折枝有些绝望地总结出了那个词。
她又玩心大发了。
风潇没有骗他,她或许真的只是觉得逗弄自己好玩,看他从不情愿到沦陷也好玩,
许折枝眼中的光一点点寂灭下去,最终只剩一片沉沉的灰败。
他后退一步,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你做得好。”
秦时有些不解。
明明上一秒还剑拔弩张,下一秒这人的气势怎么就这样弱了下来?
就算是甘拜下风,也该有些气急败坏吧?就算不质问风潇,也该气冲冲地扬长而去吧?就算不对他恨之入骨,也该有嫉妒之意吧?
为什么恍惚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和怜悯?
秦时不明白这眼神的意味,却也明白这不该是胜利者的收获。明明刚刚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却收获这样的反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输家!
于是气焰不降反涨,上前一步朝他更紧更凶狠地相逼。
“你应和什么?你大度什么?”他喘着粗气,“和你有何干系?你有什么立场对我和她的事有半句——”
“希望你能一直好下去,”许折枝竟露出了比秦时方才更深的轻蔑,“不要在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你不过是个同我一样的人。”
“我已参透她的把戏,你却还陷在里头,往后只会被她玩弄、抛弃、予取予求。你比我醒悟更晚,就只会沉迷更久,梦醒时就更——”
“闭嘴!”秦时厉声喝止,“你给我闭嘴!滚,从我面前滚开!滚啊!”
许折枝轻声笑了。
因其声音轻柔,竟几乎被不远处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声压下去大半。
急切来得太突然,背后藏着的,分明是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恐慌吧?
若不是隐有所感、心中恐惧,又何以如此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秦时的确被扎扎实实地刺痛了。
眼前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所言其实不假。甚至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在方才的争吵中占据了上风,他也仍旧是曾被抛弃的那一个。
即使在旁人面前虚张声势,赢得了这一时快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仍是那个辗转反侧的失败者。
他不愿回想,亦不愿承认。
此人这短短几句话,比方才用尽全力的比较和声嘶力竭的攻击,都更叫他无力招架。
他于是愠怒更甚。
“我说让你滚!你听不到吗?”他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吼,“你打不打得过我自己心里没有数吗?还在这里碍眼干什么?一定要我把你打成个废人吗?”
许折枝却从癫狂的发泄里,确证了其中的恐惧和委屈。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好啊,我这就走,”他平静地说,“我等着你也要滚的那一天。”
就是现在。风潇默念。
她看够了热闹,终于张口,打算结束这场闹剧。
却发觉方才那阵马蹄和车轱辘的声响越来越近了,拐角处出现了一辆马车的身影。
竟是朝他们来的。
许折枝和秦时也被她追随着马车的视线所吸引,跟着盯了过去。
马车很快停下,车帘刚一掀开,便跳下来个华服锦绣、面白唇红的小公子,眼看着比秦时更年少几分。
“风潇——”
封鸣之看见风潇站在外头,兴奋地抬起了手,却在话刚喊出口的一瞬间,注意到了另外两个男人。
他的呼唤声戛然而止。
第89章
两个男人立在风潇门口,一左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