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暗叹,人性本贱。
把这些日子的账册看完,已是亥正时分。
风潇出了金樽阁,锁好大门,在街边环视一周,却没见到个轿子的影子。
难道是天气太冷、时间又太晚,连轿夫也回去歇着了?
风潇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自己走回家去。左右隔得又不远,就当是散散步。又盘算起了自己配个专门的轿子一事,看来还是挺有必要。
拱辰街与榆林巷之间,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风潇正是在这条街的位置,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街上都是些自家开的小铺子,天黑没多久就关门了,这里又没有路灯,晚上一向黑得很。
在这样浓的夜色里,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背后好像总有些簌簌的动静,本以为是枯叶一类的声响,却发现这条街上的树叶子早就掉光了。
待她猛然一回头,背后却空空如也。
风潇第一次觉得,两旁高墙的黑影倾轧下来,有些阴森森的。心里发毛,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和加速,背后的动静也越发不加掩饰地大了起来。
她于是不再回头打草惊蛇,突然便开始撒丫子狂奔,边高声疾呼道:“救命——”
第一声刚喊出来,便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那只手很粗糙,捂在她的口鼻上,带着浓烈的汗味与陌生的皮革气息。
风潇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双腿用力蹬踢,喉间发出呜咽声,却已被另一只铁钳般的手臂牢牢箍住腰肢。
捂住口鼻的手刚刚松开,风潇发了狠地要去撕咬,却在张开嘴的一瞬间,被一块粗布用力塞进了嘴里。
而后又一块黑布蒙上了她的双眼,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最好别叫她逃出来,否则这双手的主人休想保住自己的手。
黑暗里,她恶狠狠地心想。
风潇依稀感觉到,自己被横置于一个坚硬的、移动的平面上,而后便是无尽的颠簸。
手脚亦被缚住,挣扎不得分毫。浑身上下,如今只有脑子是能动的。
风潇极力从恐慌中把自己拉出来,念头飞转。
她被掳了,这人却选择了把她手脚绑上,堵了她的嘴巴、遮了她的眼睛。可不过是一瓶迷药就能解决的事,这分明并不是最高效的办法。
所以说,绑了她的人不愿意叫她晕过去?
那人需要她今晚保持清醒?
风潇心念一动。
这人应该不要她的命,更有可能是有事要同她谈,威胁是跑不了的,但有得谈总比没得谈好。
不知颠簸了多久,她被抬离了那处平面,体感上是被人扛着的,全程没有被拖拽。
风潇心下又安定几分。
嘴是被堵住的,鼻子却总要留着呼吸,她从空气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檀香,与陈旧木料的微妙气息混合。空气冷冽而清新。
风潇倾向于,自己身处山里的一座寺庙。
京城附近是有几座不高的小山,寺庙也众多,难以分辨究竟是哪个。
一阵开门的吱呀声,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暖和了些,风潇于是明白,这是进了室内。
她被按着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眼上的束缚一松,粗布滑落。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风潇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又尽力克制住本能,迅速睁开。她看见摇曳的烛火,看见一尊略显斑驳却宝相庄严的佛像,看见佛像下负手而立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一双熟悉的眼睛毫无温度地凝视着她。
齐衡。
或许该叫他四皇子,亦或者比原书里更早出现的新名字,尹策
尹策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寻到了这个机会。
他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父皇叫他回府禁足,下人纷纷安慰,说皇上对皇子们向来严厉,他那些哥哥们不是没有被禁足过。
血浓于水,用不了多久就会解禁的。
尹策掐指一算,大概腊八就是个解禁的好时机,毕竟父皇交代了要他办腊八宴,与权贵圈子第一次正式接触呢。
于是安心盼着腊八,终于盼到了腊八宴不必再办的消息。
连带着还有罚俸一年的处置。这倒不是最难以接受的,毕竟他一个皇家血脉,总不会让他饿死。
腊八宴不必再办,却意味着父皇之前为叫他融入而煞费苦心的打算,通通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