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并非我真名,此后咱们熟悉起来,我常想向你坦白,却总也开不了口。为此有好长一段时日没去过贵府,实话说,正是因不知该怎么告诉你此事的缘故。”
“我名风潇,这些日子一直瞒着,是我的不好。”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也不管里头装的并不是酒,一饮而尽:“我干了,便当是个赔罪。”
余越刚听风潇开口,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心里微微有些自得:余止到现在才在明面上知晓此事,真正的余止却再也不可能知道了,反倒他余越,果真是这里第一个知道的人。
又回想起那日她凑在自己耳边,悄悄地说她叫风潇。
余越的耳朵不自觉地发烫。
许折枝却在心里一声冷笑:果然,他就说此事绝对有蹊跷。
连名字都是假的,主子就想娶她进门?这是主子能做出的事吗?
心下对那个猜想愈发肯定,却觉得风潇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少了些。
她连谎报名字都要此时才告诉眼前这人,并不像知情的共犯模样。
只是为防打草惊蛇,此时也只能先顺着这人的意思,先与风潇把契立了。
余越自觉以他的身份,不该亲眼盯着此事进展,便只交代了“有多快办多快”,回去“处理府中琐事”了。
走时风潇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果然听他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来见你一次,却为这事忙活了半天,都没好好说成话。”
风潇朝他使眼色:“酒楼人多眼杂的,本就不是说话的地方。”
“晚上提前交代好门房,我要夜里拜访余府去,叫他们认准了给我放行。”
“我也觉得许久没见你。”她轻声道。
余越终于又从她直白的言行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霎时提起了劲头,方才的憋闷也被哄好。
送走了余越,风潇终于能安心立契。
“立赠契人许折枝,今将自置酒楼金樽阁一所,自愿赠与风潇名下为业。”
请来的代书人很敬业,在下头详细写了酒楼的位置、大小、楼屋层数间数,连带着厨房、水井,乃至锅碗瓢盆一类,都找来账簿列得清清楚楚。
最下面又写明了赠与人、受赠人、中人姓名,轮流画了押,再标上今日的日期,才总算是写完了。
草契有了,却还缺官府的承认。此时才刚过晌午,风潇很自觉地拉着许折枝,一同去将这份草契交到官府的税课司去。
要缴一份契税,而后官府会在原来的草契上贴一张官方印制的契尾,再加盖上朱红色官印,这便从草契变作了红契,才算是过了官府那一关。
这一关耗时却很久,因契税与酒楼估价有关,那官府的人磨磨唧唧的,最后还是风潇福至心灵,偷偷塞了块银子,估价才很快出来了。
于是忙过这些,天色已晚,官府要散衙,过割赋税便需明日再办了。明日两人到户房办了过割手续,这酒楼才能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属于风潇。
与许折枝道了别,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风潇却来不及喘息片刻,又去沽上一壶其他店里的酒,从家里拿了点东西放在身上。
而后遮得严严实实,立志于路上见了谁都认不出她,才避着行人赶往余府。
天色早已全黑,她鬼鬼祟祟地叩响了侧门。
第48章
风潇没用等通传,那门房见是个女子遮面而来,便低声问道:“是风掌柜吗?”
她点点头,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这次却没被带到会客厅,而是直接去了书房。书房正中有套会客的桌椅,办公的案几靠在窗边,上头摆了些打开的信件,余越坐在案前。
听见脚步声,忙站了起来:“来了?”
风潇没朝案几那边靠,自去拉开桌子旁的椅子坐下。余越也跟着靠过来,坐在她对面。
风潇这才把手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放,边取下头顶上的帷帽,边开口道:“府里一切都还好吧?应付得来吗?”
余越眉目间隐有难色,嘴上却只叫她放心:“都好,并没有什么下人察觉出不同。”
风潇于是又问:“他呢?已取了性命,还是”
“没有,”余越摇摇头,“他如今是‘余越’,被关在原先关我的地方。我给他下了药,叫他整日昏睡,一直醒不过来;请了大夫来看,也只能看出是忧思过度、风邪入脑,这才昏睡不醒。”
“他一向没有轻易杀了我的打算,我若贸然要他的命,也就不像他之前所为;若是伪造成旁人杀的,我又没有不查清楚的道理”
“伪装成自尽呢?”
余越苦笑:“没有合适的工具。他下了令不能叫我自尽,因此锐器、绳子一类,屋里都是见不到的”
风潇不觉得这些是必要的理由。
一条绳子一把刀的事,死了之后还需要他对所有人解释绳子或刀是哪里来的吗?自然是“余越”不知道从哪里自己找来的。
都已经给他下药叫他昏睡了,就不能直接下毒药吗?查来查去查不出此事是谁干的,不就这么过去了吗?
如果换她顶替了仇人的位置,第一件事一定就是把原先那人做掉,不给他留一丁点翻盘的可能。哪有这样犹犹豫豫的?
“那之后呢?”风潇状似不经意地追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置他?总不能就一直叫他昏迷着吧?”
“我还没想好。”余越低声回答,神情中也有迷茫。
“要一直留着他的性命吗?很危险。”风潇忍不住提醒。
“他毕竟是我哥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自己也知道这话太没有力度。
风潇有些难以置信,微微蹙起了眉,意识到其中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