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缝里的黑暗被第一缕幽绿刺破时,林婉儿的指尖还停在秦千风掌心。
她画完最后一道符纹的瞬间,石壁突然传来蜂鸣般的震颤,那些原本爬动的符纹骤然凝固成星图模样,每道纹路都渗出翡翠色的光,像无数条活过来的灵蛇,顺着山壁游向深处。
"成了。"林婉儿的声音颤,药囊里的灵草被她攥得汁水淋漓,"爹的残卷里说,玄冥洞的禁制是用上古医修的锁灵阵改的——符纹要按《素问》里的经络顺序激活。"她松开秦千风的手,指腹蹭过石壁上最亮的那道纹,"刚才在你手心画的,是手太阴肺经的走向。"
秦千风的左眼突然灼痛,黑焰在眼眶里翻涌,像有团活物要挣破眼皮。
他按住左眼后退半步,老山羊的骨杖已经捅上了他后腰:"什么呆?
银甲卫的脚步声都撞耳朵了!"
山缝尽头的石壁"轰"地裂开,霉味混着松脂香扑面而来。
林婉儿当先钻进去,火折子"噌"地亮起,映出洞顶倒垂的钟乳石,每根都裹着层暗红色晶体,像凝固的血。
秦千风刚跨进洞门,身后就传来金铁交击声——青鸢的银甲卫追来了。
"快!"老山羊用骨杖敲了敲洞壁,裂开的石门开始缓缓闭合,"这洞的禁制会吞掉活物气息,他们追进来也得脱层皮。"
石门闭合的瞬间,秦千风听见外头传来青鸢的冷笑,那声音混着风声钻进来,像根冰针刺进后颈。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洞内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
先是温度。
方才还阴凉的洞穴骤升三十度,热得人喉咙紧。
接着是气味,松脂香变成了焦糊味,混着浓重的血腥。
林婉儿的火折子"啪"地熄灭,黑暗中,秦千风看见火光。
不是洞壁的符光,是真正的火焰。
他看见自己十岁那年的高尔村。
茅草屋顶腾起赤焰,母亲秦氏被火舌卷住裙角,她拼命把他往地窖里推,头烧得滋滋响:"小风,跑!"父亲秦康举着锄头砸向翻墙进来的强盗,后背插着三支羽箭,每动一下都有血珠溅在青石板上。
"娘!"秦千风扑过去,指尖却穿过母亲的幻影。
火焰突然暴涨,将他困在火墙中央,母亲的哭喊变成了另一种声音——是他在形意门被羞辱时,师兄们的嗤笑;是他第一次觉醒黑焰时,师父惊恐的尖叫;是昨夜在山脚下,老山羊说"你这眼睛里的东西,怕是要了你的命"时的叹息。
"这是幻象?"林婉儿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可秦千风转头只看见自己跪在火场里,左眼的黑焰正吞噬着烧焦的房梁。
他突然想起净焰灵石的传说——凡入洞者,需过"心障关"。
原来不是传说,是真的。
"千风!"林婉儿的手抓住他手腕,触感真实得让他一震。
他低头,看见林婉儿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尾还挂着泪:"我看得见你在抖,别怕,这都是假的。"
假的?
秦千风盯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林婉儿为他包扎眼伤时说的话:"医修讲究望闻问切,我能看见你眼底的黑焰在啃噬魂魄,但你每次撑过来时,魂魄都会变坚韧些。"
对,他撑过来过。
十岁被火烧时撑过来了,十二岁被同门诬陷时撑过来了,十五岁黑焰失控差点烧死自己时,也撑过来了。
秦千风深吸一口气,左眼的灼痛突然变成了暖流。
他望着火场里的"自己",那团黑焰正从"自己"眼眶里窜出来,烧得更凶了。
他慢慢抬起手,对着幻影中的火焰按下去——
"破。"
火焰应声熄灭。
洞壁的符光重新亮起,林婉儿的火折子也恢复了光亮,她正用衣袖擦他额角的冷汗:"你刚才像着了魔,眼睛里全是黑焰。"
老山羊的骨杖戳了戳地面:"心障关过了,接下来是灵尊关。"他抬下巴指向前方,洞道尽头的石台上,不知何时立着尊火焰凝成的人影。
那影子高约两丈,周身腾着赤金与墨黑交织的火焰,面容模糊却自带威压,连洞顶的血晶都在簌簌掉落。
秦千风直觉这就是净焰灵尊,喉头紧地跪下——不是因为害怕,是本能的敬畏。
"终于等到你了,逆命之火的容器。"灵尊的声音像金石相击,震得人耳膜疼,"你左眼的黑焰,不是邪火,是上古神明为对抗天命所铸的逆命之火。
它选中你,是因为你命格里有断枷之相——生来被命运枷锁困住,却偏要挣断。"
秦千风脑子"嗡"地一声。
他想起从小到大的不顺:出生时克得接生婆昏死三天,六岁坠崖断了腿,十岁家破人亡,十五岁觉醒黑焰被逐出师门原来这些不是霉运,是命运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