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颈骨断绝的人,一生只能低着头的人,他愿意选择低头,但不代表他愿意向所有人都低头。
所以他从来都不喜欢外出。
这六年来,他总是幽居在这一方天地里,仿佛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雷纯经脉太弱,自小便无法习武,她自知她的养父雷损死后,她唯一能信任的,能依靠的,只有狄飞惊。
但他却只想要她离开这汴京城,离开这个一切富贵皆在其中的繁华中心,去过那什么劳什子安稳平淡的日子。
她当然不愿意,所以她与他就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狄飞惊语气平静,“去见一个故友。”
“那故友又是何人?”雷纯问道。
狄飞惊轻声问道,“莫不成,我还需事事皆向大小姐禀报?”
他这句话泄露出了一丝隐隐的不悦,雷纯连忙柔声说道,“不是,你知道的,我只是区区一介弱女子,我父亲他……”
狄飞惊打断了她的话音,“小姐不必事事总提起大堂主,也不必有所怀疑,当初我既已曾答应过大堂主会护小姐周全,那就必当尽心竭力。”
他既已答应了她父亲会尽己所能护她周全,便只能依照她不愿离京的意思,陪着她一齐留了下来,留在这即将风云再起的汴京城中,保护她的生身安全。
但他再如何尽心尽力,也永远都无法拦住一个自己想找死的人。
雷纯怀着满心沉重,缓步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院外,有个人正在等她。
白衣,又是一身白衣。
若是花晚晚当下在这里,估计又要吐槽一句专注白衣批发的屑剑客。
但此人不是剑客,他所会的武功博采众家,所学甚杂,但其中最精通最擅长的,还是指法。
他的指法,名为“惊神指”。
雷纯款款走近了前去,“愁飞。”
纤纤作细步,娇柔又不失优雅。
她向来都懂得对待不同的男人时,该摆出怎样的姿态才能令人倾心怜惜。
白愁飞,也就是曾经在市肆沽画代书的白游今,花晚晚口中的那位白书生。
他看着雷纯缓步轻移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这才出声说道,“你明知他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如今这般,最开始还要拜当初花晚晚在市肆街上引起的一场乱子所赐,他那时显露武功及时救下了那个色字头上一把刀的纨绔,因由此事,让他入了时任六分半堂大堂主雷损的眼。
彼时的他成了雷损极力拉拢的对象,差一点就要成为六分半堂十三分堂的堂主。
但后来,也同样是拜花晚晚所赐,在她一剑杀了雷损后,雷媚对雷损一方的人下手果断几乎毫不留情,他那时作为与雷损关系较为相近之人,自然也在她清理门户的门户名单之中。
雷媚为了清缴干净不留后患,甚至后来还特地与金风细雨楼借了人马。
江湖之大,无处容身。
那段日子他东躲西藏,销声敛迹,最终与雷纯做了一样的选择,改了名字,在暗地里投靠了蔡京,成了他无数个义子的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