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沂蒙山区,晨雾如纱。于学忠披着军大衣站在作战地图前,指尖划过那道蜿蜒的蓝线——沭河支流。作战室里煤油灯彻夜未熄,在墙上投下参谋们晃动的剪影。
"报告!"卫士长王勇的大嗓门震得门框微颤,"特务连在朱陈镇抓到条青蛇!"
地图上的大头针随着这声报告轻轻震颤。于学忠转身时,腰间配枪撞在桌角出闷响。他看见两名士兵押着个穿长衫的瘦高个进来,那人右脸有道蜈蚣状的旧疤,此刻正渗着血珠。
"搜出这个。"李振唐递上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张标注着鲁苏战区各团驻地的地图,边缘用日文写着"急送济南特高课"。
情报参谋赵明突然上前两步:"总司令,这地图是三天前作战会议用的草稿。"他指着右上角铅笔印记,"当时我随手画的标记还在。"
于学忠目光一凛。三天前的作战会议只有旅级以上军官参加。
审讯室的煤油灯芯爆了个灯花。青蛇被绑在榆木椅上,汗水将长衫后背浸出深色人形。王勇把玩着烧红的火钳,铁器与炭火碰撞出细碎火星。
"太君会替我报仇的。"青蛇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镶金的犬齿,"你们活不过下个月圆夜。"
于学忠抬手制止要动刑的王勇,从兜里掏出半包老刀牌香烟。青蛇盯着烟盒上持刀海盗的图案,喉结滚动了两下。
"昭和十二年大连港。"于学忠抽出香烟在桌沿轻磕,"日本商社的翻译,因为赌债把货轮情报卖给海盗。"他划燃火柴,火光映出青蛇骤变的脸色,"后来那伙海盗被关东军剿灭,唯独翻译官消失了。"
青蛇被烟呛得咳嗽,金牙闪着诡光:"于总司令好记性。"
窗外传来布谷鸟叫声,三长两短。赵明匆匆进来耳语几句,于学忠眉头舒展:"带他去地牢。准备鹞鹰计划。"
作战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于学忠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坂田联队最精锐的第三大队昨夜离开临沂。"铅笔突然折断,红色碎屑落在沭河支流的位置。
"青蛇招了?"李振唐忍不住问。
赵明摇头:"但他衣领夹层藏了氰化钾。"他展开张手绘地图,"这是假情报要传递的路线——明日辎重队经大峪沟往坦埠运输药品。"
军医陈思齐突然推门而入:"验尸结果,青蛇耳后有微型注射痕迹。"他举起玻璃管,里面是半凝固的淡黄色液体,"东莨菪碱混合液,能让人无意识地说真话。"
众人沉默中,于学忠突然拍案:"将计就计!让青蛇逃出去。"他扯过地图在假情报路线上画了个叉,"真伏击点设在黑石沟!"
黎明前的细雨打湿了地牢的稻草。青蛇听见锁链哗啦声,眯眼看见个穿伪军制服的身影。
"钱特派员让我救你。"来人割断绳索时刀尖有意无意划过青蛇手腕,"明晚大峪沟有接应。"
青蛇揉着手腕冷笑:"告诉姓钱的,我要先拿真情报。"他猫腰溜到档案室窗外,听见里面于学忠正说:"主力调往黑石沟设伏"
月光照亮窗台上未收的作战图。青蛇瞳孔骤缩——与他窃取的地图相比,坦埠附近新增了两个炮兵连标记。
次日正午,于学忠在师部门口"偶遇"军统特派员钱耀祖。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敬礼:"听说昨晚跑了要犯?"
"跑不了。"于学忠望向南边山峦,"王勇带骑兵连追去了。"他忽然压低声音,"钱特派员,听说你私下接触过青蛇?"
钱耀祖脸色煞白,正欲辩解,远处传来爆炸声。于学忠翻身上马:"黑石沟交火了!"
黑石沟的枪声像爆豆般密集。于学忠伏在岩石后,望远镜里出现令他愕然的画面——本该出现在大峪沟的日军辎重队,此刻竟有装甲车开路。
"坂田的第三大队!"李振唐声音紧,"青蛇传的是真情报?"
赵明突然指着东南方:"看信号弹!"三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那是预定中王勇骑兵连包抄成功的信号。
于学忠拔出手枪:"开火!"埋伏在山脊的机枪喷出火舌。装甲车炮塔刚转向,就被预埋的炸药掀翻。日军像割麦子般倒下,有个戴眼镜的军官举着地图嘶吼,旋即被子弹掀翻头盖骨。
打扫战场时,王勇拎来个血肉模糊的伪军:"这杂种想给鬼子报信!"于学忠认出是钱耀祖的心腹。
赵明从日军军官尸体上搜出两份地图:一份是大峪沟假情报,另一份赫然标着鲁苏战区真实布防。地图边缘有铅笔写的"钱供"二字。
"好个一石二鸟。"于学忠冷笑,"军统想借鬼子手除掉我们。"他转向王勇,"钱耀祖呢?"
"跑了。"王勇咬牙切齿,"但留了这个。"他展开手心,是枚青天白日徽章,背面刻着"精忠报国"。
油灯下,于学忠给重庆写报告:"毙敌二百余,缴获装甲车两辆军统某官员通敌嫌疑,已驱逐出境"写到这里他顿了顿,把"驱逐"改成"失踪"。
李振唐送来缴获的日军日记本。于学忠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青蛇实为双面间谍,原拟今夜处决。"
窗外传来《松花江上》的口琴声,是伤员们在怀念东北老家。于学忠摸出贴身珍藏的怀表,表盖里是泛黄的沈阳城照片。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绽开暗红梅花。
"总司令!"陈思齐冲进来要诊脉。于学忠摆摆手,指向桌上地图:"给八路军张支队长送份抄本,就说"咳嗽打断了他,"就说鬼子下次扫荡路线在这。"
煤油灯爆出最后一个灯花,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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